林淮沉默地看著她,良久,緩緩道:「陛下這般戲弄末將,有意思嗎?」
「你倒怨朕戲弄你?」沈憶冷笑,「眼睛長在你身上,你自己沒管好,倒來怨朕?」
林淮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垂下頭去,什麼都沒說,只道:「陛下若沒有別的事,末將告退。」說罷,他站起來,向帳門走去。
「站住,」沈憶從榻上起身,冷冷道,「朕讓你走了嗎?」
林淮站在了原地,沒有回身,仍背對著她。
沈憶踱著步子繞到他身前,目光仿佛穿透這堅硬的面具,看到了底,她笑容戲謔:「林將軍風姿卓絕,依朕看連郡主也娶得,將軍是已經娶妻了,還是快娶妻了?」
她有意無意地咬重「郡主」二字。
男人連眼都沒抬,淡淡說:「都不是,末將只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
沈憶的臉色忽然陰沉得嚇人。
片刻,她輕聲道:「滾出去。」
第98章 守夜
林淮二話不說, 轉頭就走。
沈憶看著男人的身影,不知不覺攥緊手指,咬牙說:「你來西南做什麼?你不會以為你幫我守疆我就會感激你, 然後把以前的帳都一筆勾銷吧?我告訴你,你做夢!你就算死在這了,我也不會原諒你!」
男人的身影頓了頓, 最後, 他什麼也沒說, 撩起帘子走了。
腳步聲消失在門口, 沈憶一撩衣裳坐下來,神色非但沒有轉晴,反而越來越陰沉下去。
營帳中一時靜悄悄的, 就連阿宋也沒敢貿然上前。
許久, 突然「砰」地一聲,如平地一聲悶雷,沈憶猛地拍了下桌案,「去!讓安淮北來見我!」
在門口侍立的婢女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 顫著聲稱了是,麻溜一路小跑著去請安淮北。
安淮北憋著一肚子火進了皇帳。
才剛睡著就被人喊醒, 除了敵軍夜襲, 他安淮北就沒被人敢這麼對待過!
禮都沒行, 他直接拿話刺兒沈憶:「陛下這是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啊?」
沈憶直接甩過去一句話:「讓他滾蛋!」
「誰啊?」安淮北裝糊塗。
只見上首的天子兩道炯然目光直射向他, 森森笑道:「安淮北, 安大帥, 你若是不知道, 那就收拾行裝和他一起滾蛋。」
安淮北這下樂了, 他吊著眼看向沈憶:「好啊。」
他索性抄起手:「正好老子也在這西南呆得骨頭都鬆了, 去別的地兒走走,曬曬太陽。」
沈憶看著他,臉色忽然陰天轉晴,笑眯眯地說:「瞧大帥說的,西南戰局還要靠大帥,朕哪捨得大帥走呢?大帥可不能走。」
安淮北嘴角得意地翹了翹。
可緊接著,便聽沈憶一臉遺憾地道:「可沈聿必須滾蛋,既然大帥不同意,那朕就找王副將軍商量吧,大帥就當沒聽朕說過,請回吧!」
安淮北臉色一變,拉著臉正要開口,便見沈憶微笑著說:「朕好像記得,大帥年輕時候,狂放不羈,酒後打死過一個人?」
即將出口的話突然噎在了嗓子眼裡,安淮北額上瞬間冒了冷汗,後背仿佛刮過一陣陰風。
沈憶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到底選哪頭,將軍掂量掂量。」
安淮北沉著臉一言不發,心裡暗爆粗口。
沈聿說的不錯,這女人確實是當皇帝的絕佳人選,拿捏人拿捏得死死的。
當時年少輕狂,走得也不算什么正道,可就是這點陳芝麻爛穀子的糊塗帳,竟然被沈憶翻了出來。就憑這件事,沈憶就能給他判個死罪!
看這樣子,沈憶是真鐵了心要把沈聿趕走。
腦筋轉得飛快,安淮北面上笑得不動聲色:「陛下的心情臣理解,臣當時收留這混小子,也是看他沒爹沒娘一個人實在可憐,這不,為了不擾您心情,臣還特意吩咐他帶上面具遮住臉,誰曾想這小子這麼不爭氣,這麼快就被認了出來。不過——」說到這裡,安淮北正色道:「陛下生氣歸生氣,恕臣直言,此時把沈聿逐出軍營,於大周而言,弊遠大於利。」
沈憶淡淡瞥他一眼,沒說話。
這就還有的聊。
安淮北緊接著道:「陛下有所不知,沈聿雖然僅來軍中兩月,可在軍中威望極高,尤其他手下那一個營的兵,對他堪稱誓死追隨。這個營集中了軍中精銳,亦是戰意最強的一個營,兩月來次次都打頭陣,陛下若是此時撤了他們的將軍,臣只怕傳出去軍中人心不穩,士氣低迷,不利於此戰啊。」
沈憶垂著眼,仍然沒說話。
安淮北說話說得嗓子都幹了,眼看沈憶一直不說話,他一咬牙,索性把話說了個明明白白:「陛下,恕臣直言,就算你趕走沈聿,你和他之間的問題也不會解決的。」
沈憶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
安淮北立刻望向帳頂,左看右看,就是不接她的眼神,假裝自己沒說過這話。
過了許久,終於聽見沈憶開口:「不早了,大帥回吧。」
這是默許了。
安淮北心中大石終於落地,生怕這祖宗一個不高興再改主意,忙不迭地地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