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下意識看著這棵枯樹,看了很久。
因此那日她便多看了兩眼,而就是那兩眼,她發現樹下似乎有個黑影。
她擎著火把疾步過去,火光映亮男人身形的一瞬間,沈憶心跳驟停。
男人渾身染血,一動不動地閉目靠坐在這棵枯死的槐樹下,神色平靜安寧。
只是一眼,沈憶立刻意識到——
這並非被迫中斷的求生,而是等死。
他在等死。
也是同一時刻,她忽然間明白沈聿為什麼會獨獨坐在這棵樹下。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沈憶失去了渾身所有力氣。
她錯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看重權力,生死,理想勝過愛,至少沈聿不是。
這人就是個傻子,傻得驚天動地,傻得舉世無雙,傻得純粹執著。
而她宋行野這輩子遇到沈聿這麼個傻子,算是徹底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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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沈聿完全養好傷,大軍便啟程回京,朝中事務繁雜,沈憶要儘早回去。
告別安淮北和一眾同僚,沈聿直接上了沈憶的馬車,眾人見怪不怪,含笑揮手送別。
入夜,大軍停下搭了營帳,原地修整。
沈憶沐浴後躺在榻上看書,不一會,沈聿沐浴完走過來,沈憶抬起眼:「睡吧?」
沈聿抽走她手中的書扔到一邊,俯身親下來,模模糊糊地道:「還早。」
男人身上冷冽的氣息包裹住她,肌膚的溫度卻滾燙,沈憶一碰他就渾身發軟,被親得七葷八素,根本不知道他的手在做什麼。
直到身上一涼,肌膚接觸到初冬冰冷的寒氣,沈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才發現自己已經比砧板上的豬肉還乾淨了。
頭腦稍微清醒了些許,她想起很要緊的一件事。
沈聿剛甦醒的時候,大夫就同她囑咐過,沈聿這次傷到了心脈,得慢慢養,細細養,飲食就寢都要格外注意,更不能劇烈運動,少則一月,多則半年。
老頭子話說得委婉,沈憶聽得明白。
她立刻按住男人的手:「不行!」
埋著頭正蓄勢待發的男人抬起頭來,眼神幽幽。
掌心摩挲著女人的腰,沈聿眯起眼,「第十二次。」
「什麼?」
「從我跟你住在一起算起,這是你第十二次說不行。」沈聿慢條斯理地收緊手掌,看著女人開始飄蕩的眼神,「給我原因,怎麼不行?」
沈憶意志堅強地把他的手扒拉開,堅定果斷地道:「你不行!」
「……」
空氣突然凝固了,一起凝固的還有沈聿的表情。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鼓起畢生勇氣問出這句話:「我,不行?」
「對啊,」沈憶理所當然地道,「你受傷了啊!」
她覺得她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受傷了,所以不可以。
但是沈憶沒有想到,男人,尤其一個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的男人,在意這種事情的程度就和在意被人刨了祖墳的程度不相上下。
她覺得完全沒問題的解釋,在沈聿聽來就是:她說我因為受傷所以現在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沈聿沉默良久,掀被下榻,以極快的速度穿好衣裳,快到沈憶根本不可能看清那根東西,說了句你先睡,拔腿就往外走。
沈憶裹著錦被坐起來,一頭霧水:「你幹什麼去?」
「我——」男人頓了一下,回過身,無欲無求地笑了一下,「去做一些我比較行的事。」
沈憶若有所思:「啊……」
沈聿眼中閃起希冀的光。
沈憶躺下去,舒舒服服地裹著被子閉上眼,「那你快去吧!分散分散注意力也是好的,不要總想著這事兒了。」
男人眼中的光咻地一下,熄滅了。
接下來的路途中,沈憶發現沈聿變了。
他沒有再嘗試過和她同房,一次都沒有,每天就寢之後,男人只是輕吻她額頭,然後兩個人手拉手純的不能再純地進入夢鄉,成為了極其和諧友好的純情入睡好夥伴。
沈憶很欣慰,她就知道,沈聿分得清是非輕重。
沈聿的怨氣就這樣在沈憶欣慰的目光中一路狂飆,並且在抵達京城時,到達了頂峰,怨氣滔天。
入宮之後,沈憶急著去見梁頌,沈聿非常刻意地問:「我以後住哪個宮?」
按理來說自然是朝陽宮,但他偏偏就是要多問一句。
沈憶還真想了一下,沈聿以後就是正兒八經的王夫,沒有自己的宮殿不太像話,便道:「承元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