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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他把手背到身後,矜持地說。

男人抬起頭,朝他笑了一下,眼神慈和。

季祐風回到春藻殿時,殿內十分寂靜,母妃坐在鑲玉屏風前,冷冷地看著他。

她抬手屏退左右,殿內只剩他們二人,然後問:「你去哪了?」

季祐風張了張口,說不出話,沉默著低下頭。

「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女人砰地拍了下桌子,起身走到他跟前,一把拽過他,狠狠地盯著他。

她尖利的指甲慌亂中戳進他肋下的軟肉里,鑽心地疼。

「不許再見他,聽見沒有,不許再見他!!」她忽然揚起手,給了他一個耳光,歇斯底里地喊。

季祐風臉偏過去,白皙細嫩的麵皮上迅速地浮起指印,他紅著眼眶,輕聲問。

「為什麼。」

「為什麼不能見他?」

「母妃,他,跟你有關係嗎?」

女人的身體忽然狠狠顫了一下,隨即,她斬釘截鐵地說:「沒有關係。」

「我是你父皇的寵妃,你是你父皇最疼愛的兒子,你和我,都跟他沒有一絲關係!」

「你身為皇子,怎麼能整日和他這麼一個粗俗卑賤的下人混在一起?以後再讓我知道你見他,我打斷你的腿!」

季祐風沉默很久,最後說:「知道了。」

女人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松塌下來,她蹲下身子抱住他,忽然伏在他肩膀上痛哭。

女人斷斷續續的嗚咽像人在拉一隻斷了弦的二胡,剌得人頭疼,季祐風一言不發地站著,面無表情。

那日之後,他沒有再去竹林,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男人也沒有再出現。

(五)

幾天後,皇帝來春藻殿看他們母子倆。

皇帝那日格外溫和,甚至留下來和他們一同用膳,整個春藻殿上下都受寵若驚。雖然平日裡皇帝的賞賜流水一般地送進春藻殿,可並不會經常踏足,更不要提留下來用膳。

季祐風亦有些意外,他下意識看向一邊的母妃,卻見女人臉色蒼白,精心裝飾的妝容仿似瞬間失去了色彩,仿佛這是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

但用膳時並沒有發生什麼,他們一家三口像勉強拼成一桌的三個陌生人,各自沉默地用飯,最自在的可能就是他的父皇,他慢條斯理地咀嚼,優雅斯文,仿佛沒有感覺出另外兩個人的心不在焉。

用過膳,皇帝隨口問他幾句學業,便擺駕準備回勤政殿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送皇帝到宮門口,宮道兩側,太監宮女都轉過身面對著紅牆,避視天顏,兩個押著人犯的禁衛軍也不例外。

看著皇帝上了步輦,他察覺到母妃微微地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御駕即將啟程時,皇帝忽然指了指牆根下押送人犯的禁軍,漫不經心地問:「這人犯了什麼罪?」

禁軍連忙轉過身跪下,「回稟皇上,此人偷盜春藻殿財物,已人贓並獲,現送去斬首處刑。」

季祐風順勢掃了一眼,看到中間那人犯時,他瞬間如五雷轟頂,手腳冰涼,呆立當場。

身邊的母妃已經輕輕地打起哆嗦。

皇帝這時朝他看過來。

高居步輦之上,華蓋之下的天子笑著問他:「祐兒,你認得此人嗎?」

短短一瞬如一世,對上皇帝的眼睛,他恍然回神,死死攥著掌心,面無表情:「稟父皇,兒臣不認得此人。」

那蓬頭垢面的人犯微微抬了抬頭,望了他一眼。

季祐風一動不動,任由那目光烙燙在身上,沒有回視。

皇帝唇邊勾出笑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季祐風忽然如墜冰窖,不寒而慄。

那一瞬間,他忽然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而十五年之後,在得知真相的那個夜晚,季祐風終於讀懂了皇帝的眼神。

彼時他不禁想,若是當年他承認認識這個男人,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然而這世上沒有如果,當年的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步輦上的皇帝隨意地揮了揮手,像扔掉一件穢雜般輕描淡寫地說:「拖下去吧。」

他冷漠地站在原地,看著男人佝僂的身影從視野中一點,一點消失。

皇帝走了。

他跟著母妃回到殿裡,女人脫力一般癱坐在美人榻上,像一隻易折細瘦的梅枝。

滿室寂靜中,她朝他望來一眼。

他從未在女人眼中見過如此複雜的目光,似喜似悲,苦樂交織,透著難以言明的晦澀,又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他。

良久,她說:「去吧。」

「用功讀書……莫要辜負了他。」

季祐風沒有問這個「他」是誰,走開了。

一切都回歸平靜,很久之後他終於敢探聽男人的消息,然而一無所獲,這個人消失了,沒有人記得他,仿佛他從來沒有在他生活里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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