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被推上滅世罵名、又被當做救世之主的臉。
那這個名字,這個人……
「聖女!」顧沉商夜寧、蔻搖溫朝他們遠遠地望著霜淩,眸光清明,猛烈地揮手,腕側的蓮印仍舊發光。
霜淩重重地鬆了口氣,她的弟子們……
當一切都會被改寫,當人們愚忠地信仰千年統治的偽君,當腦中的記憶也無法信任——只有信仰,能對抗信仰。
這是聖女能做的,只有聖女能做。
顧寫塵持劍站在她身後,眸光深刻地看著霜淩。
以單薄之身,對抗她自己都尚未明晰的力量——
為了他這個名字。
為了拯救他的人生。
長風中,顧寫塵的齒關輕輕咬緊,指尖收緊了劍柄。
蒼穹之上,君岐的目光終於有些變化。
這張臉被發現了。
很麻煩。……
那就沒辦法了。總是要走到這一刻。……
墨綠色的荒息開始四處瀰漫。
平光閣四洲的人率先跟著各自的少主而動,雖然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麼顧寫塵又成了帝君,但是顯然帝君不是好人——
四洲振臂高呼,對著頭頂的那道巨大的身影、那張熟悉的臉轟擊而去——
霜淩握緊拳頭。
你種下的惡果,在這一刻為你自己重合。
萬千光影同時轟向那道身形,這一刻九洲蒼生,仙魔兩道,終於都意識到了帝君的問題。
可這時,荒蕪白霧中的神像忽然閃過一道強光。
…
霜淩這一口氣根本來不及松下。
在乾天地底的時候,當神像亮起光芒,就意味著敕令之力的發作。而這一次,這道光芒耀眼到將霧霾映成了白晝。
霜淩忽地抬眼看向四周。
九天之下,所有人的面容木訥怔忪了一瞬,然後在白霧飄搖中,緩緩地,迷茫地望向天空。
就在剛才。
他們似乎忘記了什麼。
霜淩垂落在身側的指尖忽然開始顫抖。
她也清晰地感知到了腦海中被抹去什麼的感覺,像是抽絲剝繭地分離,清晰而又殘忍。
她用層層荒息一遍遍滌盪自己,讓她保持清晰。
可她能如此,其他人能嗎?
九洲在一瞬間寂靜。
喧囂停了下來。
顧寫塵輕輕落在了乾天玄武的地面上。
那道玄衣負劍的身影,穿過凝滯的人群,走向被圍困的神像。
仍舊孤寒清冷。
這裡有那麼多張熟悉的面孔,比如已經對他恨之入骨的艮山顧氏。顧年等人混在推倒神像的生民大軍之中,對顧寫塵慷慨激昂的怒斥卻停了下來。
他們目光茫然,忽然不記得自己剛才在罵誰了。
有這個人嗎?
人群中,葉斂的眉目也變得茫然,低頭看著手中的醫法道術符。
葉少主依稀記得自己十年前曾被誰打破過道心,從此才真正棄劍,繼承葉家醫法。
是誰呢?有過這個人嗎。
君不忍騎在顏玥的飛行獸上,莫名地看看自己手中仿製的劍,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斷過那麼多柄。
龍成珏站在另一頭,摸著自己的腦袋,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刻字和手中的珠子。他想起他爹說,百年前自己有因為無法戰勝而恨到在掌心刻字的人……而他好像,也忘了。
更遠處,千機門長老扛的巨炮垂了下來,不解地看著炮筒上的銘文——「寒山之日」,誰起的這麼好聽的名字?
是在模仿誰嗎?
「……」
顧寫塵就這樣靜靜地在人群中開路,穿過無數人,走到緘口的神像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