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徐林呢?」
拱衛的兵士道:「張參軍等人受了大傷,如今徐將軍在傷營之處。」
張參軍是徐林打小的玩伴,也曾跟在徐椒屁股後頭拖著鼻涕喊阿姐。
徐椒頃刻間心頭晦暗,不知不覺朝著傷營走去。
撩開帳,濃郁的血腥與汗臭之息撲面而來,赤裸的□□與痛楚哀嚎交織著。
徐椒鎖緊眉頭,站在一側還未卸甲的徐林快步上前,他拽住徐椒往帳外帶。
「阿姐怎麼到這兒來了。」
徐椒拉住他的手,趕忙上下檢索著,「你沒受傷吧。」
徐林搖搖頭,「不曾。只是我手下兵士傷得頗重。」
話音未落,忽然一個猴子般瘦條的信兵不知從哪兒躥出。
他單腿跪地,「報!方校尉和徐校尉那兒也求軍醫。」
徐林頷首,「去派。」
信兵匆匆離去,醫官又從帳中出來,朝著徐林拱手:「張參軍胸肋斷骨,性命懸危,需接骨後嚴加照料,還請將軍分撥人手。」
徐林握緊拳頭,為難道:「如今醫師緊缺,哪來這麼多通藥理的人手?」
徐椒聽著他們對話,狐疑道:「軍中配備不夠嗎。」
徐林冷冷道:「時疫之時,大多徵召平疫,折損了許多。如今尚在的,又都緊著北邊防線。我這兒分到的本來就少。」
「沒有再加練訓導新手嗎。」
徐林鼻孔中冷哼,「這藥理文書學習哪有那麼快的…」
他這話一說反倒提醒了徐椒。
「我正好帶了幾個醫女來,都是些老手。不若分下去,給大夥看看。」
徐林鯁住,挑眉道:「醫女?」
他似是聽什麼笑話,「除了軍妓,女人怎麼能入軍營?」
徐椒冷睨過他,「那我是什麼?」
徐林自知失言,賠罪道:「你們是客人。我的意思是軍中沒有醫女這個說法。」
帳內的嚎啕聲仿佛要將帳頂掀起,徐林聽得臉色發白。
徐椒指著帳子道:「那可是你同袍的部下!」
徐林咬牙猶豫了會兒,終是下定決心。
「罷了,請她們來吧。」
鍾璐等人挽起袖子,踏入滿是男人的帳中。兵士們的目光一瞬之間如同火炬一般盯在醫女身上。
然而這些醫女們都經歷過大風浪,有條不紊地配合醫師正骨、熏艾、研藥。
有幾個醫術高明的,甚至能越過軍醫,替傷者把脈開方。
不過兩三個晚上,傷營里就有泰半人退了高燒,比起往前快了不少。
徐林有些訝異,他請了鍾璐來仔細詢問,問她們有什麼秘方。
鍾璐笑道:「軍中諸位本就體質極佳,只是前頭看護之人都是男子,又不通藥理照顧之道,下手沒個輕重。奴婢等人不過是勤於照料罷了,並沒有什麼秘方。」
鍾璐施施然退下。
徐林沉思,徐椒在一旁道:「我在大姐姐的莊子上開了個醫女館,不若給你勻些人過來,解解燃眉之急?」
徐林修長的指節按了按額頭,似乎掂量著此事利弊。
徐椒敲了敲他腦袋,「驍勇營中不少是我們家的部曲,可不能就這樣被白白糟蹋了。我沽名釣譽也就算了,你怎麼也活回去了。這可不像你啊,當年你把齊軍耍得團團轉時,可沒想這麼多。」
徐林把腦袋從徐椒手中扒拉出,他嘆息道:「行吧。不過入軍中得聽軍令。」
徐椒嗯了一句,而後又擰眉:「你軍中軍紀如何,你需護住她們,可不能讓人……」
徐林眸色不變,「我軍中從無軍妓之流,若有輕薄之徒,我絕不饒恕。」
姐弟兩這才靜下心來,談論起另一樁事。
徐椒將附狸子的來龍去脈說了清楚,末了,她看著桌上跳躍的火燭。
輕聲道:「阿弟,此事兇險,你若不肯,其實——」
然而她還沒說完,徐林重重一拳敲在几案上,杯中茶水流溢出。
「別說了,謀害太子表哥,又傷阿姐,這個仇我報定了。」
徐林是恭懷太子一手帶出來悉心培養的,亦師亦友亦兄,情分自與旁人不同。
他站起身,從大帳的行軍座下拿起勘符,冷聲道:「阿姐約的是幾時。」
徐椒望過燭光,緩緩道:「亥時,金牛山經山寺。」
「好,我秘密點兵設伏。」
徐椒壓了聲,燭火映在她眼中化作星子。
「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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