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當今南兗州刺史陳驊自寒門而出,又投在江夏王府多年,他與徐林不合,兩邊多有齟齬。
好好封疆大吏的苗子,這般左遷驍勇營幹些雜活,誰都心中不痛快。
蕭葳將絡子理順,看著他這副和徐椒頗為相似又迥然不同的面貌,感慨道:「你和你阿姐,還真是不一樣。」
若是徐椒,必然一番慷慨陳詞,表起忠心,順便有理有據的告陳驊一狀替自己報仇。
「徐子聰,你有才華,朕有時真替你可惜。」
徐林低下頭,不肯再答。
良久,蕭葳直起身,正色道:「聽說你營中有神醫,這幾日妙手回春,康愈不少兵士。如此杏林好手,朕要替驍毅營借上一借。」
徐林遲疑道:「陛下……」
蕭葳有些不悅,「你不願意?」
徐林一拜:「不敢,只是這些人並非是臣的人,臣不敢擅作主意,擅攬功勞。」
蕭葳好奇道:「徐小將軍也有怕的人?」
「是阿姐帶來的。」
第5章 朕憑什麼饒恕你
徐椒焦急地在帳內跺步,與其說是她回自己帳子歇息,不如說她被軟禁起來。
帳外儘是羽林郎,都在帳外眼觀鼻鼻觀心地杵著,只要她一掀開帳門,便叉起刀劍相攔。
徐椒深吸一口氣,將袍服里的軟甲卸掉,而後除去珠釵。
只著素衣,走到銅爐前,抹開淡綠的茶粉,以長柄勺勾出清露,兌進粉末中,緩緩篩攪,不消會兒,就見紅漆木碗間盈盈浮玉。
突然蘭樨從帳外跑進來,道:「夫人。」
徐椒聞聲看過去,抓住她的手問:「怎麼樣。」
蘭樨道:「不知道,只說是又喊二公子進去了。也不知道夫人這邊,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徐椒將木碗重重擱在案上,她眼中帶了絲寒意,「如今被他抓了把柄,恐怕是要奪了我的宮權。」
她起身走了幾步,看了眼映在帷幕上的禁軍身影。
用口型對著蘭樨道:「鍾璐走了吧,還有盜賊做的局,記得處理乾淨。」
蘭樨點點頭,方要再回些什麼,卻聽帳外傳來一陣請動靜。
「夫人,陛下來了。」
帳子掀起,便帶來一陣秋風,並著山野間鳥雀空幽鳴聲,灌了進來。
徐椒衣衫單薄,忍不住瑟縮一下。
蕭葳看著徐椒素麵素衣,不動聲色道:「你這又是什麼,脫簪待罪?」
眾人見狀紛紛退下,獨留徐椒下拜。
徐椒垂首,仿佛一隻鵪鶉般,「陛下若要降罪,可否先容妾說幾句。」
蕭葳走過她,坐到四秤軟榻上,餘光方能瞥見她因垂首而露出的白嫩脖梗,纖細似天鵝長頸。
他就著徐椒案前的殘茶一飲而盡,「你今日說了那麼多,怎麼還沒完嗎?」
兀然,他又有些好笑道:「你和徐林真是一對姐弟,他是說不出幾個響,你倒是能滔滔不絕。」
徐椒重新將銅爐上的水吊子拿起,小心充進蕭葳的碗中。
「阿弟從小就是那個脾氣。」
蕭葳看著沸騰的水注入黑木碗壁中,她發間的清香若有若無。
他眸色微暗,「你丟失的珠寶,朕讓有司替你勘查。」
徐椒手裡的水吊子捧得穩,她不慌不忙答道:「多謝陛下。」
她抿唇,「那陛下能不能不要怪罪阿弟。」
蕭葳不答,只道:「朕一定替你追回。」
徐椒聽了這話,手裡一抖,險些要把湯水灑出。
一雙溫熱的大掌忽然覆在她手背上,他將水吊子從她手中卸下,把她身子掰過來。
「驍勇營里的醫女,是你的手筆吧。若我沒猜錯,便是你當日救下的那批。」
蕭葳蕤撫摸著徐椒的青絲。
「恩。陛下,雖然醫女入軍中不合規矩,但將兵之法,多在變通。如今醫師缺漏,讓她們去也好彌補些。」
「妾聽說,若打仗至絕境之時,無論男女老少,都會徵用。其實,道理也是一樣的。」
「您不能罰她們。若要怪罪——」
「就怪你是吧——」
蕭葳掐住她的話頭,接口道:「你這一樁樁一件件,擔了多少了。朕怕不夠罰。」
徐椒蹙眉心道她本來也沒有幹什麼壞事,全是為了別人好,本就不應該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