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麼,《十五診論》背熟了嗎?」
原先逗趣地眾醫女忽然噤聲,紛紛如鵪鶉似的垂下頭,搭著手站在紅燈籠下。
「先生!」小醫女從姐姐身後探出毛茸茸的小腦袋,嘀咕道:「掛燈籠,圖個吉利嘛。」
被叫做先生的男子面上並無表情,淡淡掃過眾人一眼道:「今日加課。」
小醫女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姐姐捂住嘴,她嗚嗚咽咽比劃著名。
徐椒放眼望過去,紅燈映如白熾,瓊花玉宇之間,他依舊是這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樣子。
眾位醫女都也跟著乖乖進入講堂,崔劭翻開書,拿出藥材盒。
饒是徐椒久在富貴之家,也不由感嘆崔劭是有錢有路子。
教課的藥材盒是一塊上好的雞血石,一眼望去紋路清晰,玉石紅潤,透著一層琳琳的油光。
而盒中,都是罕見的藥材。
「這枚喚作蒿精草,相傳為蒿里的幽魂草,有還魂回神之效。味甘生津,性極熱,配生腥草之類又極寒。」
小醫女提溜著眼睛,好奇插嘴道:「蒿里是哪裡?」
崔劭道:「蒿里 ,泰山之南,相傳為幽冥通之所。」
末了,他又道:「你知蒿里二字如何寫嗎?」
小醫女眼角耷拉下來,搖了搖腦袋,崔劭不驚不慢地從玉盒中搦出木筆,在沙盤寫下「蒿里」二字。
醫女們湊了腦袋上去,崔劭放下筆,道:「練練。」
說罷他站起身。
眾人紛紛拿起筆在沙盤上比劃著名,角落裡縮著另一個小醫女,她抓起筆,卻在盤上逡巡半天,遲遲不肯落下。
崔劭的腳步挺在她身側,問道:「怎麼了。」
那醫女垂下頭,赧然道:「我……我……不會拿筆。」
崔劭彎下身,意外耐心地拿起筆,一姿一式地教著。
醫女發力生疏,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爬著蜷縮的毛蟲,她喪氣地垂下頭。
「無妨。」崔劭將木筆拾起,在她面前將蒿里二字又寫一遍,而後把筆遞給她,示意她再來。
醫女的字跡依舊不美,她咬著唇,有些自暴自棄。
就當徐椒以為崔劭要放棄的時候,卻見崔劭再一次拿起木筆,點著沙盤道:「我寫一筆,你跟一筆。」
崔劭寫得極有耐心,這般拆分下來,醫女果然進步了許多。
「日後開方斷脈,寫字是必不可少。」
「開方斷脈,我怎麼能·······那都是醫師郎中才可以的······」
「你怎麼不能?」徐椒忍不住踏入,她看向垂頭所思的醫女,繼續道:「你以為外頭那些醫師郎中比你聰慧了不曾?不過是有人授了他們課業,給了他們身份罷了。」
「可是他們都是聰明的人,奴這樣笨,怎麼能學的會呢?」
徐椒看向沙盤裡的蒿字,心中忽然一陣無盡的唏噓,她道:「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②。在死神面前,人們尚且都是『無賢愚』,這天地間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需要去分賢明與愚昧呢?」
「崔先生教你做甚,你就好好做,將來也定能像他們一樣獨擋一面。」
課業散後,醫女紛紛退去,只余徐椒與崔劭留在堂中。
徐椒從古樸的盒中拾出蒿精草,她撫摸著它瘤癭般的身形,喃喃道:「蒿里之草嗎?」
背後忽然傳來崔劭依舊清冷的聲音,「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
徐椒攤開掌心,死亡的紅線刺在她的雙眸里。她苦笑道:「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人命不得少踟躕。在霸道的死亡面前,人沒有猶疑不願的資格。
她又何嘗不是人命不得少踟躕呢?一首《蒿里》引來徐椒無限心事。
崔劭沒有說話,堂內是一片別樣的寂靜,只有窗外樹枝上偶爾抖落的春雪,簇簇生音。
良久,崔劭坐下,徐椒將蒿精草放回檀盒中。
她問:「先生去過泰山嗎?」
崔劭拿起一側的絹帛,一壁調開墨汁,一壁道:「去過。」
徐椒笑了笑,只道:「真好,我還沒去過。」
而今泰山郡屬於北國,南北之割,如是天塹。
「有些時候當真羨慕先生這樣逍遙自在。」
「這未必是什麼好事,你也未必會喜歡這樣的生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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