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是一間茶室,矮榻上跪坐的孩子回過頭,和他四目相對。
一時之間,兩人都愣住了。
戚清心中突突一跳,仿佛被驚雷劈了個外焦里嫩。
他萬萬沒想到,掌門要引薦給他的人竟然就是男主岳寂!
——這個他避之不及,唯恐一招惹就成了反派的「天命之子」。
他傍晚哄了自己好久,好不容易接受了破破爛爛的生活,此刻簡直心如死灰。
早知道是這樣,戚清寧願裝沒聽到掌門召喚也不會踏上靈霄山半步。
不論怎樣都逃不過當師兄弟的命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劇情殺?
而榻上的小孩在怔愣過後,神情迅速恢復了平靜,垂眸行了一禮:「徒兒岳寂,拜見師父。」
「……啊,不客氣。」
戚清勉強應了一聲去扶他,扶到一半,猛地停住了手。
他懵了一下,道:「等等,你剛才喊我什麼?」
師父?
不是師兄?
還是他聽錯了?
「師父。」岳寂語氣恭謹。
戚清傻了眼,試圖向掌門老頭求證:「師尊,這……這不對吧?」
回答他的,是掌門老頭的慈和一笑:「哈哈。」
「……」
沉默幾息,戚清撤回手,唰地站直了身體,顧不得禮數,半揪半推地把掌門老頭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咬牙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徒兒心靜些,莫弄亂為師的拂塵。」
掌門老拂開他的手,捻了捻鬍鬚:「你不是猜到了麼?為師做主,替你收了個徒弟。」
「我問的不是這個。」戚清有點急,又顧忌著岳寂在場,把聲音一壓再壓:「他不是拜入乾元尊者門下了嗎?」
難道師兄找掌門說了什麼?否則掌門怎麼會搶人給他,要命。
「非也。」掌門搖頭,道:「乾元尊者派弟子告知為師,此人與他無緣,倒與你有幾分緣分,加之他近日有所感悟,閉關在即,無甚暇時教養弟子,便送來給你了。」
戚清睜大了眼,覺得簡直荒謬:「我?我能跟他有什麼緣分?」
冤孽還差不多。
掌門望著他笑了笑,竟有幾分高深莫測:「徒兒,你的心性還需磨礪,此番收徒,未嘗不是轉機。」
「我不要徒弟。」戚清急急道:「也不要師弟,我……」
話語未完,眼前忽然起了大風,流雲繚繞,竹葉簌簌作響,仿佛忽然落入一方竹林之中。
待雲霧散去,林間風止,戚清再一抬眼,人已在殿外。
「去罷,」掌門的聲音從殿內傳到耳邊,不容置喙地趕人:「為師乏了。」
被趕出來的一大一小互相對視,氛圍格外古怪而微妙。
半晌,終究是戚清認命地打破沉默:「走吧,咱們……我先帶你回去。」
他像條敗犬低著頭,下山的路走得頗有幾分魂不守舍。
師兄弟變師徒,這對嗎?
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夜風料峭,靈霄山的玉階九百九十九,戚清遊魂似的飄到一半,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小小的噴嚏。
他頓了頓,停住步子回首。
身後的孩子人小步子小,戚清走一步,他要跨兩三步才能跟上。
即便如此,這團名為「男主」的小東西也一直這樣跟在他背後,默不作聲,安靜到讓戚清差點忘了這小東西的存在。
見戚清停下,岳寂也跟著站定,仰頭望著他。
那張稚嫩的小臉上閃過一絲無措,似乎對突如其來的停頓毫無準備,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惱了這位「師父」。
青年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緩緩彎下腰,朝他伸出了手:「來。」
岳寂微微發怔,眼裡閃過一絲遲疑。
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朝戚清邁出一步,神情謹慎,仿佛叢林間試探的小獸。
戚清不算太有耐心的人,探手一抓,直接將人抓進了懷裡。
「好了,不會害你的,下山。」
小東西身子骨單薄,衣裳也薄,輕得跟紙片似的,戚清沒費什麼功夫就把人帶回了破爛小院。
回到自己的地盤,困意立刻涌了上來,戚清放下人,打哈欠道:「條件差,將就住吧。」
他正想給岳寂指一張床,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貧窮如他,屋內只有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