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站在一貧如洗的危房裡默默看著他,他也默默投以回望。
緊接著悲從中來。
戚清很有幾分崩潰。
穿越就算了,住危房就算了,沒錢就算了,半夜起來加班也算了,這些他都能忍,可他沒想到——他還要負責養孩子!
穿越成窮鬼住危房半夜爬起來養孩子,五個元素撞到一起更是雪上加霜。
戚清掩面深呼吸了幾口,反覆告訴自己心態要穩。
他吸了吸鼻子,再鬆手時已平復了情緒,用死生看淡的聲音道:「今晚,你睡這兒。」
他拍了拍床榻,岳寂會意地脫去鞋襪爬了上去,坐在床邊乖乖看著他。
床榻很窄,僅容一個成人平躺,再沒有更多。
戚清實在乏得不行,想了想,生疏地把孩子摟進懷裡。
懷中的孩子驟然僵硬起來,不知是拘束,還是對溫暖的感覺太過陌生。
戚清拍拍他的背脊,彈指熄了燭火。
他閉上眼,迷迷糊糊放輕了聲音:「乖一些,睡吧。」
第6章 洗澡
戚清原本想就這麼睡著的,可架不住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一直往他鼻子裡鑽。
他當做沒聞到,但那股味道越來越明顯,在溫暖的被窩裡醞釀,發酵,無處可躲。
忍了半晌,戚清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皺眉看向懷裡的小孩:「你受傷了?」
小東西不吭聲,仿佛睡著了,戚清卻感覺袖子被忽的揪緊,借著微弱的光一瞧,見懷中人睫毛輕輕發顫。
「怎麼回事?起來我看看。」
戚清不想看他繼續裝睡,把被子一掀,不由分說撈起了小孩。
他仔細嗅了嗅,把岳寂轉了個圈,拉起背後的衣裳。
小孩原本還在掙扎,戚清把他肩膀按住,像按住一條打撈上岸的魚:「別動。」
過了幾秒,小東西總算不再動彈,悶悶垂下了腦袋。
孩子背上,一道巴掌長的傷口分外醒目。原本已止住了血,方才一通掙扎,叫還未結痂的傷口再度撕裂,血色順脊背流下來,觸目心驚。
戚清眉毛皺得更緊了,用衣袖輕輕擦拭流下來的血,越擦手越輕。
他輕嘆一聲,眉宇浮現出一絲無可奈何:「受傷了怎麼都不跟我說?」
岳寂低著頭,聲若蚊吶:「師父很困。」
戚清瞥他一眼,責備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等著,我找找傷藥。」
他打開納戒,心裡不由嘀咕,這孩子什麼時候受的傷?難道是在試煉里?
可岳寂破局時,自己明明和他全程待在一起,不可能有……不對。
不對,他來了後的確沒有敵人——但是,在那之前呢?
戚清翻找的手慢了下來。
他以為岳寂已經避開了受傷的情節,就像他以為自己不會再和岳寂有任何交際。
偏偏天命難違。
難道不管他怎麼選擇,也無法撼動自己將來的命運麼?
屋內安靜下來,只有二人的呼吸聲,將將開春的時節,夜氣猶冷,戚清重新點了殘燭,下床就地從納戒里擺出一座木桶。
他把門窗關緊了些,並指一划,桶里憑空出現了一汪清泉。
「過來,洗洗傷口。」戚清朝小孩招了招手。
岳寂知道猶豫會讓青年不高興,無聲下了床,腳步又輕又快,臨到桶邊,忽然又停下了。
他不安地看了戚清一眼,手指絞著衣角,小聲道:「弟子……自己來。」
戚清不管那麼多,逕自紮起衣袖,上手兩三下麻利把小孩衣裳剝了,再拎起人轉一圈,岳寂就到了水裡。
「你自己來?你自己得洗到什麼時候?早點洗完早點睡。」
他又從納戒里取出一張小板凳,在旁邊一坐,滿臉寫著「認命」就開始洗起了孩子。
水是溫的,比體溫高一些,岳寂侷促地扒著桶沿,渾身都是不適應。
他的身體比同齡人瘦弱許多,除去背上的新傷,肩胛和手臂也有不少新舊交錯的傷痕。
戚清的手頓了頓,擦拭的動作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把人弄疼了。
「怎麼弄的,這些?」他點了點。
岳寂沒有回頭,耳根紅紅的,含糊道:「之前傷的,已經好了,師父不要擔心。」
「可你原先……」只是普通人家,怎會惹來這麼多舊傷?
戚清欲言又止,腦子裡打架了半晌,終是怕惹來不必要的疑惑:「罷了,以後受傷不要瞞著就是了。」
洗完澡又上了藥,戚清從納戒里翻出一套原主的舊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