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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宴清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淡聲道:「無礙。」

沈纓避開地上的紅漆走出屋子,向姜宴清粗略地行了一禮,然後蹲在沙袋旁側查看上面的痕跡。

良久後,她起身搖了搖頭,「痕跡不對。」

姜宴清垂眼看著沙袋,待看清硃砂的位置時心下瞭然,「沈仵作有何推斷?」

沈纓未答,反而問道:「大人,以無奇身手,能一刀斷人頭顱麼?」

姜宴清靜靜地看著她,眸子裡漆黑一片,似乎在思索她話中深意。

片刻後,他輕笑一聲,「能。」

沈纓揉了揉手腕,抬眼看著他,語氣深沉,「人人皆知永昌縣衙實權旁落,早就淪為林府等大族傀儡。」

「縣衙的這幾位官差或多或少都與林府有瓜葛,如徐縣丞,為林府大開方便之門。」

「如邱主簿是林氏書院的學生。亦或是黃縣尉,妻族便出自林氏旁支。府衙還有多少其他家族眼線,怕是數都數不清。」

她側頭看了眼黃縣尉,見其木著一張臉,連張嘴分辨的意思都沒有。

於是沈纓繼續說:「可姜縣令卻是實實在在的外鄉人,皇帝親賜的官員,家世顯赫,青年俊傑與永昌毫無瓜葛。」

「您一上任便動作頻頻,欲將實權攬至官府,壓制大族,交好芙蓉巷,可謂是野心勃勃。」

「您也確實厲害,只一月而已,一心奉承林府的徐道仁便得了瘋病,八成老衙役們被拆解,分送至各坊看門,取而代之的是你選拔的新差役。」

「如今,本是林府嫡系的邱少隱忽然投靠大人,私底下卻與林府的人宴飲交往,按理說,您是容不下這兩面三刀的人。」

「所以?」

「所以,您比任何人都有嫌疑。」

姜宴清點點頭,並未斥責她狂言誣陷,反而露出幾分讚許,「沈仵作言之有理。」

沈纓原本就是推測之言,雖有冒犯,但她選擇將心中疑惑挑明。

也是為了向姜宴清示警,她能猜得,別人亦能。

與其藏藏掖掖,不如說出來想想對策。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姜宴清不可能殺邱少隱。

那人實在是個能人,若得他全心輔助,姜宴清定然事半功倍。

他那般會算計,絕不會在無人可用的情形下,自斷一臂。

沈纓沒有說話,俯身扛起那人形沙袋便進去繼續驗屍。

不一會兒,姜宴清和黃縣尉也進來了,站在另一側。

外部傷痕已驗完,那典吏忍著哆嗦勉強記錄下來。

沈纓看了眼,見沒什麼錯處,便取出一柄小刀準備剖屍。

她的手很穩,刀刃直直地劃開,深淺均勻,內腹未傷分毫,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散開。

時隔有點久,屍身半邊都在溝渠內已經泡的變了形,這氣味必然是難聞的。

沈纓早已經習慣開膛破肚,眉頭都沒皺。

她快速找准腹部下刀,從裡頭取出一些殘存的食物。

腹中很空,僅存的一點東西已經成為糊狀,伴有酒味。

按照以往經驗,食物在腹中呈少量糊狀,大多已進入腸中。

那麼,可推斷此人亡於飯後兩個時辰左右。

這倒是跟之前推測的子時至丑時被殺相差不大。

而且內腹、心脾肺,甚至是腸都沒有中毒痕跡,可以斷定他騎馬回家都是清醒的。

可馬中毒了,這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呢?

沈纓冷靜地將自己驗到的東西一一道出,隨後又細細檢查了一遍。

確保毫無遺漏後,她便穿針引線,沿著平整的傷口將屍身縫合起來。

最後為屍身穿了衣物,又取來白布將屍身完全蒙了起來。

這般看,好歹是一具完整的屍骨了。

姜宴清一直沒有出聲。

待沈纓驗完後,他拿起典吏手中的驗屍筆錄翻看了一遍,在末尾按上印章。

沈纓被汗浸濕的頭髮結了霜,摸起來有些發硬。

她輕輕呵出一團霧氣,端著水盆蹲在門外,將半罐子烈酒倒進去,仔仔細細將手指洗了一遍。

直到熱氣滲到骨頭裡才停,剩下的酒則被她喝了。

烈酒割喉,但是身子頓時暖了過來。

剩下的酒里又兌了些水,她將罩衣脫下浸了進去,快速搓洗,然後晾曬在樹枝上。

一陣風來,整個院子裡都是酒香。

典吏和黃縣尉在驗屍筆錄上籤下名字,又按了手印,兩人前後腳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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