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姜宴清,又掃了眼他身後的沈纓,孤注一擲般道:「鬥茶大會,不過就是一場人命交易,那些被弄到永昌的茶童茶女經過挑選,會被送到茶園主手裡,而你們就會得到茶園主送來的回禮,要麼是茶田收成的幾成,要麼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你們用那些無辜孩子的性命換來了金銀,你們和那些奴隸所的人牙子又有何區別?」
「還有那邱主簿,堂堂官員,竟要將自己的一雙兒女送到南詔茶園去。他分明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卻說是讓這姐弟去學藝。」
「你們見過這般爛心爛肺的父親麼?」
「你們問老奴邱主簿怎麼死的,那定然是老天開眼,將他劈死的。」
沈纓看著憤憤不平的徐芳,對她能說出這些話來,竟覺得有些寬慰。
要知道關於茶童茶女以及邱主簿意圖將自己兒女送去南詔……
這消息,她和姜宴清也是才知道不久。
更莫說那茶禮的勾當了,商會和大家族都掩藏的很深,尋常人根本查不到。
但這些消息,她一個僕婦又是如何知道的?
難道是她兒子透漏給她的?
她兒子不過是隨船的船夫,還能知道這些隱秘?
總不會是邱少隱,他不可能在外室處說這麼多事?
秦氏被邱夫人接走後,杜鸞進去搜查過,連她們平日扔髒物的地方都仔細翻過。
據他說,邱少隱在外室處時很謹慎,可能連水都不喝。
因為那宅子裡里外外都沒有一絲他存在的痕跡。
衣物、被褥、茶具只有兩份,分別是秦氏和那位小公子的。
所以,邱少隱主動與秦氏等人攀談,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麼,誰把這些告訴了徐芳呢?
沈纓不由得看向姜宴清。
他面色淡淡,未出言阻攔徐芳,對她口中之事也未表現出絲毫驚奇,就像他早已知曉了一般。
姜宴清一直看著徐芳,忽然問:「你可親眼看到有什麼人被擄走,作為茶禮送到南詔茶園的?」
徐芳並未回答此問,反而看向沈纓。
她只是盯著沈纓看,很久後,才出聲問:「沈仵作,你不是一直在找蓮家那位蓮朵麼?」
第四十八章
沈纓眉心微動,奇怪她為何忽然說起一個失蹤五年的人。
徐芳聲音又提高了些,說:「長洱古茶園是南詔最大的茶園,外地商客為了將茶哄抬出天價,專門挑選童男童採茶制茶。這些人被當地稱為西哈達,寓意和月亮一樣的人。」
「永昌女子嬌嫩、美貌,聲音婉轉是最受歡迎的採茶女,被稱為貢女,將她們帶到南詔的,就是吳家船隻。」
徐芳說的很快,仿佛這些事她都親眼見過一樣。
沈纓聽到她說起好友蓮朵的那一刻,她便快步走到徐芳身前,沉聲問:「你看到蓮朵了?」
徐芳眼睛眯了眯,似乎是在回憶。
好一會兒,她才點點頭,「你以為趙悔是被誰殺的?他是因為壞了規矩,想搶去那些人看上的貢女才被滅口。」
「你們查了那麼久都沒發現兇手,殊不知殺人者就姓吳。邱少隱一早就查到此事,還將趙悔那個官夫人姐姐耍得團團轉,他早就把痕跡都消除了,你們能查到什麼?」
沈纓還蹲在徐芳身前,耳邊聽到趙氏已經起身走到閻別駕身邊正在抱怨什麼。
而各家主和門外茶商也紛紛起身向姜宴清解釋,屋內屋外頓時陷入嘈雜。
吵吵嚷嚷的聲音中,沈纓只是看著徐芳。
她試圖從她臉上探查到些許躲閃,或者是心虛。
但是都沒有,她的眼神十分堅定。
「怎麼,你不信?蓮朵是桃源酒莊的千金,生的美艷。她膚色極白,手心有三珠相連,十四歲的年紀,是做茶女最好的年紀。」
「她消失那一日是上元節,身上穿著緋色衣裙,袖子上繡著牡丹。」
「她就從君子亭旁邊,消失的,不是麼?」
「而那時,你與王家姑娘在不遠處看燈籠。」
沈纓沒接話,出聲詢問:「你說,她是被吳家人擄走的?」
徐芳毫不遲疑地說:「是。」
沈纓眼神暗了暗,又深深看了徐芳一眼,起身走回姜宴清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