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主,鬥茶大會是你們商會專為南詔茶商而設,他們以永昌百姓為物,肆意妄為,你身為商會會長難道一無所知?」
商會會長如今是由趙家家主擔著。
他一向圓滑,聞言看了主位上的閻通一眼,並未直接回答,而是沉聲道:「大人,鬥茶大會是邱主簿到任後提出來的,一應籌備,俱是他來擬定,商會每年只是遞交一份來參加大會的商客名單。」
「至於鬥茶大會上到底要做什麼?要有什麼規則,我等一向不敢參言。」
「故而,邱主簿與南詔等地商客之間私下裡究竟達成何等交易,我並不清楚。」
「近幾年南詔茶經由永昌商道遠走外域與北境,也是造福三地百姓之事。不過,永昌如今水路陸路暢通,每到茶季各地茶商齊聚,免不了要爭奪一番。」
「商會確實會向這些茶商收取一些銀錢,用來維護永昌商道的平順。」
趙家主話音落下,林致嘆息一聲,頗為唏噓,「南詔貧瘠,各部又有爭端,茶商千里迢迢而來,辛苦了。這樣吧,日後,鹿鳴宴上皆可用南詔茶種,林府高價買入,屆時南詔新茶定會揚名天下。只是不知貴客是否看得上這小小的鹿鳴宴了。」
趙家主留心著門外那幾個茶商的反應,就見他們看了眼面上面色淡淡的姜宴清,又看了眼州府別駕,交耳密談。
那些茶商確實被觸動了,一時間真不知該如何應對才是完全之策。
是得罪林家說出真話,一舉將那茶禮的事抖摟出來。
還是掩蓋此事,說從未與林家合謀,以此來換取林家鹿鳴宴的供茶名額。
鹿鳴宴用茶,那是多少茶商搶破頭的事。
屆時,能被天下學子作詩傳頌,新茶必會揚名,商會和茶客們就能得到更多利益。
姜宴清沉默地聽著,自然發現那些商客似有動搖。
邱主薄被殺一案,姜宴清暗裡花了太多人力去調查,所有線索最後都湧向茶商貿易。
對於南詔而言,想讓茶葉銷出去,必然得經過永昌。
因為永昌作為小長安,著實太繁華了,尤其是四通八達的水路和陸路,能讓他們的茶葉去到任何的地方。
姜宴清自然能猜到其中關鍵,所以,他想到的就是,如果永昌,不再是必經之地呢?
他思忖片刻,才轉身對閻通說:「閻別駕,下官聽說半月前閻大公子曾上書一封,請朝廷在巴康縣設驛點開通市集,與察隅、麗江等地的商道聯通,如此一來南詔、外域、北境便可呈三足之勢於西南邊陲形成商貿大市。」
「本官確實聽犬子說起此事,若能成事,對蜀地是一樁好事。」
姜宴清點點頭,「本官半月前也上了摺子,此等事關蜀地民生大事,永昌自然不能錯過。若蜀地大市打開,永昌商道只會更加熱鬧,凡經由本縣的商戶皆可到縣衙登記名號,在由商會發放令牌,自由入市。」
他頓了頓,又看向吳家主,「吳家商隊似乎三月前才走過荊州一帶,吳家主應該知道北苑貢茶商道要重修的事吧?聽聞長逾八百里,皆連官道,北至湘南,南則可至南詔最南端的打洛、景洪等地。」
門外守著外域商戶,聞言大聲道:「大人,此話當真?那條貢茶道果真要通到我們南詔。」
沈纓見狀從懷中取出一份地域圖。
這是她昨晚熬至丑時才畫完的。
雖不算精準,但上面的條條商路卻勾畫的極為清晰。
尤其是姜宴清提到的這兩條路,是用硃砂細細描出來的,蜿蜒而上的紅線溝通了南詔各部、外域、北境以及南方等地。
若及早打點,南詔茶商可直通外域和南方諸州府,不必再繞道永昌來買賣了。
她一直觀察在場那些商戶的神情,見狀上前提點道:「閻公子如今是巴康縣令,他已聯合數十位縣官上書朝堂,請求大開商路。陛下已允,詔令不日便會傳來。至於貢茶道,吳家主的堂侄便是湘西馬幫首領,想必更為清楚,各位或許可以請教一二。」
「請教?」
有幾個小茶商站出來控訴:「怎敢勞煩吳家主,草民五日前才登門拜訪,想探問茶葉買賣是否可以搭著吳家商隊,往江南、京師等地售賣,如此一來,我們的其他茶種也有個銷路。」
「吳大公子茶禮收的倒是快,一年不落的收入囊中,縱然收斂這麼多錢財,也不肯透露丁點兒消息。」
「就是,我們也交了。」
沈纓側頭看了姜宴清一眼。
他目光沉沉,手指在清潤的佛珠上緩緩拂過,快速撥動下去,玉珠發出一聲脆響。
第四十九章
「叮」的一聲,仿若催促一般。
沈纓眉頭一挑,回身對外面那些茶商說,「晚輩有幸獲得邱主簿贈的長洱茶,果真回味無窮。這上好的茶葉,以前是專供京都的貴人吧?」
「只是可惜了,若不是老茶林被毀,南方茶市難以為繼,南詔可不止永昌這條商道可走。」
她話音落罷,就聽著閻別駕忽然道:「如今天下承平,百姓皆愛品茶,茶市龍爭虎鬥,南詔那老茶林,莫不是被蓄意損毀?當地官府可有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