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人就在旁側看著,不悲不怒不怨,掛著一種奇怪的淡漠。
沈纓走到近前,邱夫人抬眼望過來,似乎並不驚訝,還溫和地笑了一下。
她將手上的骨灰罐放在一旁的石案上,快步迎了過來。
「沈仵作怎麼來了?本來是不想勞煩各位大人的,府衙失了官員,你們定然十分忙碌,我這家中接連有喪事,總是不太吉利。」
沈纓也笑了笑,問:「夫人要回鄉了吧?」
邱夫人點點頭,直言道:「明日,我就要帶孩子們回渝州邱氏老族安葬夫君,這一走少則半年,他身負罪孽,邱家不見得願意他入祖墳,必定要費一番周折的。」
隨後她又說:「前日,沈衙役送來的那些點心、藥材、衣料,我們都用了,讓你們費心了。」
邱夫人穿著一身淺灰色的衣衫,聲音柔和,語調平緩。
她並未流露出任何哀怨不甘的神色,沒有讓聽者感到一絲不適。
沈纓看著她的眼睛,對於想要問詢的事,竟然動搖了。
猶豫間,身後的王惜忽然說:「玉山書院明年開春後便要重開,邱夫人回來後不妨將兩位公子送來聽課。」
「王家多年未開堂授課,自是不比林府,請不來那麼多大儒良師。好在,姜縣令已修書回京,會請幾位國子監退下來的博士到書院講學,由縣衙和王家共同供奉。」
邱夫人行了一禮,笑著說:「自是求之不得,我儘早送他們回來,能念書,他們是高興的。」
沈纓看了眼不遠處正冷冷注視著她的那幾個孩子,又看向骨灰罐旁側的那一把被燒毀的古琴。
「滄海龍吟,梧桐作面,杉木為底。通體紫漆,龍池、鳳沼均作扁圓形,腹內納音隆起,當池沼處復凹下呈圓底長溝狀,通貫於納音的始終。」
她抬手臨空丈量,說道:「通長三尺七寸,額寬六寸六,尾寬四寸七。以指扣琴背,音堅松有迴響,按彈發音清脆,有古韻。」
邱夫人面色平和,並未否認。
沈纓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說:「夫人出自雷氏一族,雷氏世代做琴,這一柄,應該是出自您手吧?我們在秦氏門外碰上,您才換過琴弦。」
「為何換弦?用得還是波斯的天絲?」
「換弦,自是因為弦壞。」邱夫人笑了笑,撫了撫右手中指上的傷痕:「姑娘為何這般問?」
沈纓看著她,心中忽然湧上一股執拗。
她說:「早在十年前,波斯的軍匠在做出鎖子甲後,又造出一個神秘器物,那東西可以將鐵壓成片甲,也能像蜘蛛一樣吐出細絲,那絲細如牛毛,極為柔韌,與刀劍相觸而不斷。」
「波斯那邊的琴師會用這絲線外再纏上天蠶絲,製成琴弦,細心保養,可用五十載不損分毫。」
邱夫人似乎有些興趣,微微含笑,說:「確實如此。」
「那您可知,琴弦亦可殺人。」
沈纓向前走了兩步,神色凜冽道:「兇手根本就不是那苗疆刀客。」
「也不是吳家大公子派遣,而是有人步步為營,細細算計。」
「在算好的時間,大雨滂沱的天氣,讓邱主簿騎馬急行經過芙蓉彎道,而在那裡有一根早就系好的天絲,能不動聲色地割下頭顱。」
「然後中毒的馬將屍身甩入溝渠,頭顱則被一隻提前訓練好的獵犬叼回邱府門前。」
沈纓說話時一直看著邱夫人。
卻只見她目光平和,對於她的猜測毫無反應。
沈纓心下一陣空蕩,她頓了頓,才繼續說:「鹿鳴宴那日,也就是林府斷案那日,其實你和邱安也去了。你們曾和二少夫人在竹園密談,她是知道一切緣由的人。」
邱夫人眉頭挑了一下,對她知道此事有些驚奇。
但也只是驚奇了一瞬,隨後便恢復平靜。
「向清風閣送信的秦氏、給馬下毒的徐芳,還有知道林玉泊和吳家一切勾當的林家二少夫人,再加一個你……能名正言順掌握邱主簿行蹤的,邱夫人。
「你們設了一個大局,把邱主簿置於死地,也將茶市那些勾當清除。此局極為周密,每一步都嚴絲合縫,怕是姜宴清剛來永昌你們就開始謀劃了吧?」
邱夫人看著她,低語道:「姑娘高看我等了。」
沈纓並不覺得自己妄測了什麼,反而越發頭腦清醒,以前忽視的細節也清晰了。
「你們料定姜縣令會藉此時機對林家和吳家下手,而鹿鳴宴就是好時機,所以席間才多了那麼多有備而來的茶商。」
「而你也知道芙蓉巷與姜宴清有交易,芙蓉巷定會將芙蓉道上的一切告知姜宴清。」
「還有那罐茶,邱主簿給我的茶,裡面的東西是被你換過的。他怕是到死都不知道,送出去的是長洱茶。」
「你故意用長洱茶引出南詔茶園,讓我們懷疑茶商,懷疑貿易中隱藏的黑暗,一步步挖出邱主簿的罪行。」
「你們早就選好了吳大公子這個替罪羊,而他一死,此案便成了死無對證。」
沈纓說到最後語氣中帶上了一種無以言說的悲涼之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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