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的骨頭都有些僵,連喝了兩碗茶,起身往外走,在門口碰上了一直跟著蓮朵的侍女。
「沈姑娘您醒了,您這一覺睡得可真長,前一晚回來時,您還是我們主子背回來的,現在已過亥時,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我睡了一整日?」
「是啊,我們主子都請了大夫來給您看診,說是您太過勞累,忽然鬆懈下來,又飲了太多酒水,便成了昏睡的症狀。」
沈纓摸了摸頭髮,無奈道:「大概是從未這般玩樂過,高興過頭了。」
她說完那侍女便笑了起來,上前扶著她進了屋。
「您家中已經送了信,您不必擔心。明日有廟會,幾位姑娘可以去湊湊熱鬧。」
沈纓沒答,回了屋又繼續躺下。
她身上還有些睏乏,但思緒卻混雜不堪,盯著床頂看了許久才又睡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是午時。
王惜正坐在她床邊看書,見她起身,連忙扶著她梳洗穿衣。
沈纓收拾妥當,在院子裡曬了好一會兒太陽。
蓮朵進來時,她正在打拳。
「睡了一覺,果然氣色好多了,阿纓,咱們去逛廟會吧。」
沈纓靜靜的看著她,點點頭說:「好,你想去咱們就去吧。」
廟會每年都有,其實並不稀奇,攤位上售賣之物也都是些小物件兒,只是熱鬧了點兒。
沈纓給家裡人買了點吃食,便坐在一個亭子裡歇腳。
王惜和蓮朵從頭走到尾,還看了一場儺戲。
她們是第二日卯時,從臨縣返回永昌,巳時回到沈家老宅。
誰知她才回家,便被傳召至縣衙。
停屍堂的門半掩著,裡頭傳來說話聲。
沈纓腳下一頓,猛地張大眼睛。
她快步上了石階,手剛抬起,門便被人從內拉開了。
「師父!」
「纓丫頭。」
幾乎是同時出聲,沈纓瞪大眼看著面前的人,正是許久未見的霍三。
霍三瘦了一圈。
整個人就像是被竹竿子搭起來的架子,一身衣服空空蕩蕩。
他的頭髮又黑又硬,胡亂用根筷子固定在頭頂,筷子一頭直直向著天。
猛一看,還以為是他腦袋裡長出什麼怪東西。
但他並未讓人感覺瘦弱,反而精神爍爍,活像個竹竿子成了精。
算起來,今年自從清明後他們斷斷續續已經大半年未見了。
「師父,您何時回來的?」
沈纓上前問了一句,聲音中沒什麼歡喜的感覺。
霍三撇了撇嘴,說:「不孝徒,怎麼,你還讓老夫在益州府養老啊。」
沈纓擺了擺手,隨口恭維道:「師父回來就好了,這永昌驗屍堂還得您來坐鎮。」。
「混帳。」霍三牙疼似的揉了揉臉,氣道:「這麼久未見,你個不孝徒也不說點好聽的。」
沈纓笑了一聲,回身拽住他的袖子用力晃了一下,說道:「不孝徒弟想您了。」
霍三嘴巴翹了翹,抖開袖子,不屑道:「馬屁精,肉麻,滾一邊去。」
沈纓笑著跟上霍三,看著他那件萬年不變的醬色衣衫。
那一瞬間,她像雛鳥總算等到了母鳥回窩,難得流露出些許依賴。
霍三笑著走在前頭,隨意剪過的鬍子抖了抖,回身打量了沈纓一圈。
「還好,沒有缺胳膊少腿。」
沈纓正要諷刺幾句師父,就見姜宴清進了驗屍堂。
她便說道:「縣衙有姜大人庇護,我自是安全無虞的。」
霍三笑了一下,拿起一根驗屍用的鐵棍子敲了敲她的頭,轉而向姜宴清說:「多謝姜縣令替老夫在州府說話,不然那幫子老東西還不放人。永昌得您庇護,實在是永昌之幸。」
姜宴清看了他一眼,淡聲道:「霍前輩過獎。」
幾人都不是熱衷寒暄的人,招呼了一聲,便往放著屍身的木板前走去。
沈纓從門口的木架上取了護手布套和護面的巾子。
走到裡頭,去看霍三先前驗的那具屍身,是一具被燒毀的焦屍。
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保存,整個屍身硬的像老樹皮。
她用木棍在屍身上壓了一下,隨後看向姜宴清說:「這是,趙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