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纓從旁協助,最後篩選出七八個人。
但她心底對林默,林道舒這兩個名字仍然十分疑惑。
而這些疑惑她並沒有告訴姜宴清,而是托假扮蓮朵的女子去找趙悔查。
她希望最終告知姜宴清的消息,是經過他們確認屬實的。
三日後,她剛下衙,就收到桃源酒莊的消息,讓她到酒樓。
這一日是蓮朵生辰,沈纓能猜到趙悔是想做什麼。
於是,她在路上買了一盞燈籠,跟蓮家侍從上高樓最頂層。
空空的廳堂中擺了一桌酒席。
沈纓將手上提來的燈籠掛在牆壁之上,隨後走到窗邊。
桃源酒莊的高樓,開窗正對著澄心湖,從這裡看去能看到澄心湖的完整模樣,像一顆人心。
四通八達的水系就像是心周圍的血脈,供養著這顆心。
她看著粼粼水光,忽然怔了一下,快速從懷中取出一幅圖。
這張圖來自霍三的書房內。
她舉起圖,臨空與澄心湖交疊,就見上面被霍三用硃砂圈住的區域。
那裡恰好是表弟當初做工時修繕的君子亭旁側的那堆假山石。
她忽然就想起了姜宴清先前的話,他說兇手那難以掩蓋的殺欲是被人悉心養出來的。
所以,有人在此建了一個龍潭,養了一隻惡龍?
她緩緩放下那張紙,心中對連日裡思索之事終於有了答案。
她想,她知道到哪裡去尋龍了。
註:
[1][2]詩文均出自詩經。
第八十四章
「在看什麼?」
沈纓聞言側身笑了一下,說道:「看水。」
身後人也笑了一下,說:「水有什麼好看的?」
「水,藏污納垢。」
大火頃刻間便能將世間萬物化作灰燼,轟轟烈烈。
水則是寂靜無聲的,平靜無波下能掩蓋最洶湧的暗潮。
沈纓轉身走到食案前,拿起案上的酒一飲而盡。
她說:「這一碗我敬你,敬你歷經艱難也要替蓮朵討個公道。這一點,我不如你。」
沈纓喝下一碗酒,從懷中拿出她先前偷走的那串貝石,說:「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
對面的人接過手串,指尖觸摸著上面的字,說:「你何時知道我就是趙悔?沈纓,我明明受盡了所有的傷骨之痛,褪去了男兒身……千辛萬苦才成為現在的蓮朵。」
沈纓搖搖頭說:「我也忘了,可能是你送我那六個金葫蘆開始吧。你大概只聽說蓮朵與我有這般約定,卻不知,她給我做的葫蘆,每一個葫蘆嘴的方向都不一樣。」
「蓮朵曾說,它們湊夠十個,焊接在一起恰好能做個花冠。」
「而你拿來的都是一樣的。」
「蓮朵還說,這葫蘆剛做出來時就遇到了你,差點被你搶走。趙悔,我疑心過你,卻不願相信,你能為蓮朵做到這般地步。」
她看著趙悔的眼睛,依稀能找到當年此人鮮衣怒馬,倨傲自信的神采。
但,也只剩下了一點而已。
如今的趙悔褪去了男兒的身姿,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瘦弱的身骨。
如果不是「他」說起來他是誰,如果不是沈纓發現了她就是趙悔,那麼趙悔是死是活,終將成為一輩子的謎。
也難怪他,寧願做鬼也不做趙家的家主,也難怪這麼多年,對長姐的關心要這般小心謹慎。
用男兒身祭奠了女兒身,有違天道人倫,他大概是愧對趙家的。
可他心中的愛意,讓他孤獨一擲的走向了一條為蓮朵的道路。
想及這些背後事,沈纓心口泛疼,喉嚨間似有烈火燒起來,她看著趙悔,緩緩道來。
「我先前確實懷疑是蓮朵以前的侍女冒名頂替了她,可我漏了一件事。」
「那些女子出身微寒,被蓮朵救了跟在身邊侍奉,這樣的普通女子能有什麼眼界手段?」
「拜火節這麼大的事,蓮朵在時都不見得能運作起來。而你,得心應手,手段、智謀哪是一個尋常婢女能比。後來我托人查了你如今得用的手下,竟有以前在趙家跟過趙氏的人。」
「再加上,我為蓮朵驗屍那日,你的反應和蓮伯對你的關切,我便知道,你是趙悔。」
趙悔笑了一下,指尖捏著酒盞,晃了晃說:「我殺霍三,又設局殺你,你不恨麼?」
沈纓點點頭,說:「恨,但這是兩碼事。我因霍三和我自己恨你,但我也因蓮朵一事敬你,這並不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