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宜之摸了摸她的頭,繼續道:「神經內科就是研究人的大腦,像是頭痛啊,頭暈啊,都是找你媽媽看的,因為頭不能切開來看,所以就要靠猜,像偵探一樣猜猜病人到底得了什麼病。你看過偵探電影的,所以裡面的主角很厲害吧。所以你媽媽是醫生里都比較厲害的那類。她以後會當主任的,就是一群醫生里最厲害的那個。」
女兒的臉陡然一亮,笑道:「那我媽媽比同學的媽媽都厲害,他們媽媽只會買東西。很多人都不上班。」
「那爸爸呢?爸爸比你同學的爸爸更厲害嗎?」檀宜之笑道。
「不知道,他們的爸爸都挺怕你的樣子,說你開的車很好。」
「是好車嗎?我不知道,你坐著覺得舒服的就是好車。」現在開的是保時捷,發動機太響了,加了兒童座椅也不適合孩子。他在考慮換一輛林肯。
抱著女兒上車前,他還抽空回了工作消息。今天的陽光格外刺眼,初夏來得咄咄逼人。他腦子裡盤算著公事,一踩油門上了路。
等送完女兒,他準備就近找間咖啡館修改實習生的底稿,寫得是慘不忍睹。半年度的總結也快要上交了,真是場面功夫,這季度的錢還沒發,報告倒不能晚。
之後的記憶很模糊,檀宜之只記得開在前面是一輛卡車。
然後是眼前一黑,一亮,身體像是坐著過山車到最頂端,擺脫重力後又沉重地排在地上。又像是讀書時的課間,他趴在課桌上假寐,恍惚之際能聽到周圍同學嬉鬧跑動的聲音。不近不遠,但總是聽不真切。
他隱約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陌生人的叫喊,醫護的聲音。
「……對,那個女孩已經沒有心跳,先搶救大人。」
檀宜之在病床上醒來,第一反應是睡了一整夜,因為眼前亮得出奇。稍緩一會兒,他才意識到現在是凌晨,只是 icu 不分白天黑夜,永遠都開著燈。
清醒讓他感到恐懼。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時間是凝固的,唯一能溝通的只有醫生。
可偏偏為他主刀的是楊潯。
楊潯是個年輕有為的神經外科醫生,還是個漫不經心的老好人。檀宜之時常慶幸,當年如果不是他先下手為強,張懷凝估計會成為楊太太。
他又太高大了,微微彎腰站在床邊與檀宜之說話,也顯得是居高臨下,「我們的床位比較緊張,你的情況穩定了,再觀察一晚上,如果顱內壓沒有升高,就轉入普通病房。」
「我女兒呢?」這是檀宜之的第一反應。
「請節哀。」楊潯頓一頓,繼續道:「張醫生在處理你女兒的一些事,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這幾天都是我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