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論如何,好歹是一場新生。
凱因斯用新身份在這個蟲族世界生活了三年。
那是痛苦、煎熬、不堪回首的三年。
而今天……
凱因斯無言地走進窄巷深處,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心情凝重,步伐卻輕快。
因為,
今日,他將從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中逃離。
今日,他將在三年前來到這個世界的起點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是凱因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若是有幸能再穿越一次回到故鄉,凱因斯將萬分欣慰。
若只是單純地邁入死亡,對於凱因斯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怎樣都比現在要好。
凱因斯加快了步伐,昏暗的街角已經目所能及,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由遠及近,讓凱因斯蹙起了眉頭:
這個社會對雄蟲的重視程度不亞於稀世珍寶,甚至還成立了專門保障雄蟲權益的雄蟲保護協會。
若是此刻有蟲發現一隻雄蟲正在尋死,必然是一番雞飛狗跳,雄蟲保護協會會立刻介入,對其進行全天候的疏導守護,到那時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了。
為了避免此事發生,凱因斯特地等到了這個冬夜,等到街上沒什麼蟲的時候才動身,怎麼此刻……
急促的腳步聲沒有給凱因斯留下充足的時間思考,急急奔來,還帶著不規律的跌撞聲。
凱因斯側首回望,看到一個蟲影與他擦身,手臂交錯,凱因斯的手背上隱約掠過對方皮膚冰涼的觸感。
這是一隻雌蟲。
凱因斯的視線從他露在單薄襯衫外沒有紋路卻滿是青紫紅痕的手臂間移開,落在了他踉蹌奔逃的背影上。
這是一隻不會舉報他尋死的雌蟲。
因為他自己都深陷麻煩之中,自顧不暇。
凱因斯側身往牆邊站了站,將身影影入陰影中。
果不其然,巷口很快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追兵來了。
不止一個。
幾隻身穿制服的雌蟲快步越過凱因斯身邊追上了前方逃亡的身影,將他按倒在地,手中通電的棍棒雨點般落在身穿襯衫的雌蟲身上。
凱因斯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和壓抑的悶哼。
凱因斯認得這些蟲的制服,他們是「雌蟲管教所」的工作蟲。
雌蟲管教所是隸屬於雄保會的組織,專門奉雄蟲指令,為雄蟲代勞,用嚴酷的刑罰懲戒惹其不悅的雌蟲。
棍棒砸向肉/體的聲音未有停息,被圍在中間的雌蟲的反應卻越來越小,凱因斯毫不懷疑下一秒他就會停止呼吸。
這是一場,在這個世界,不算罕見的慘劇。
而雌蟲倒下的地方正是凱因斯的目的地。
凱因斯沒有走開,也沒有靠近,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不知是因為冬夜低壓的氣溫還是心中化不開的寒意,凱因斯感覺自己渾身僵硬,他感覺那個倒在街角正在失去生機的身影正是自己。
忽而,那個身影動了一下,糊著血污的眼睛緩緩睜開,穿過圍堵的蟲群,望向了不遠處那個站在陰影中的蟲。
四目相對。
凱因斯意識到他看向了自己。
胸腔內死寂的心臟忽而又有了一絲微弱的顫動。
凱因斯聽見一個細弱的聲音在心間響起:
再試一試吧。
「停手。」
不大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突兀響起。
帶隊的管教蟲面色不虞地回過頭,正想開口讓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怪蟲不要礙事,抬眸卻看見那隻蟲抬手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領口,黑色厚重大衣下的手腕、脖頸上露出了斑斕艷麗的蟲紋。
是只雄蟲!
管教蟲:「快停下!」
管教蟲立刻叫停了手下的暴行,面上堆笑,汗流浹背。
管教蟲:「萬分抱歉閣下,我們眼拙,之前未有注意到您,髒污了您的眼睛,請您責罰。」
凱因斯抿了抿唇,走近了管教蟲,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雌蟲。
雌蟲低垂著頭,泥濘的碎發遮擋住視線,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胸膛起伏微弱,凱因斯猜測他應該已經昏過去了。
凱因斯:「這隻雌蟲是怎麼回事?」
管教蟲以為雄蟲是對這個滿身血污的雌蟲不滿,一邊陪著不是一邊指揮手下上前把雌蟲移開,但面前的雄蟲卻抬手揮退了其餘蟲,站在雌蟲身前,隔開了他們。
凱因斯:「關於這隻雌蟲的事,從頭說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