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她的推測是對的:昨晚在她入睡之後,安德里斯為她進行了解毒。
解毒完成後,她將會在接下來吃飯的時候慢慢地重新攝入毒素,到晚飯時間再度進入重度中毒狀態;
他在夜間為她進行解毒,第二天早上醒來後她症狀減輕,如此周而復始。
不是,這人在做什麼呢! !這是把別人當小白鼠了嗎? !
米婭在昨晚入睡前思考了許多計劃,譬如自己要如何巧妙地從安德里斯嘴裡套話,如何假裝吃下食物,如何欺騙安德里斯,如何想辦法與外界取得聯絡……
但是真到了第二天早上,看著安德里斯乖巧地端著盛滿豐盛早餐的托盤走進臥室時,她又猶豫了起來。
此時她的腦海中出現的,不是這個坐在她對面的成熟男性,而是許多年前霜雪堡中那個單薄的身影。
「許多年前」。
對於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人來說,都是如此。但是對於米婭而言,所有的事情都仿佛發生在昨天一般清晰。
清晰到她只要閉上眼睛,就能回憶起少年時期的安德里斯半是緊張半是警惕的目光,以及他努力挺直的脊背。
他是那樣的天真和率直,率直到米婭難以把他同眼前這個給自己灌毒藥的安德里斯對上號來——他畢竟曾是她在這個遊戲裡最愛的一張卡(之一)。
米婭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玩遊戲嘛,無非就是要麼暴力推圖,要麼智力解謎。我們資深玩家可不會輕易地被困難嚇退!
更何況退也沒法退,狗製作組根本就沒給她退出的機會!人家是果斷就會白給猶豫就會敗北,米婭甚至連猶豫的選項都沒有,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
——既然她現在沒法使用暴力,那就只能用別的辦法試試看了。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將那盤熱氣騰騰的鬆餅推到了一邊。
「怎麼了,老師?」
安德里斯也放下了刀叉,問道。
「不想吃。」
米婭說。
「是不是不合您胃口?」
安德里斯狀似懊惱地輕敲了一下桌面,「我讓廚房重新給您去做。您想要吃點什麼?」
「沒什麼想吃的。」
米婭不咸不淡地回答。
安德里斯的神色中依舊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他沒有再堅持要做新的早餐,而是端起手邊的果汁,放在米婭的面前:
「我記得您不喜歡喝熱牛奶,早上總愛喝冰的果汁……雖然這樣對胃不好。這是我特地吩咐人調的混合果汁,加入了一種這些年才培育出的新品種柑橘,您要嘗嘗嗎?」
米婭便伸手取過了果汁。
她將那個漂亮的玻璃杯抵在唇邊,微微仰頭——然後放下了杯子,將它推回了安德里斯的手邊。
「這個也不想喝。」
她微笑著說,「安德,這些都被下了毒,你不知道嗎?」
安德里斯沒有說話。
他沉默地注視著被米婭推回來的玻璃杯,蔚藍的眼睛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
第33章
臥室里寂靜無聲。
睡在盤裡的鬆餅散發出甜蜜的香氣,慢悠悠地升起來,繞著人打轉。
玻璃碗裡裝著紅得誘人的漿果,烤好的麵包片旁擺了好幾種可供選擇的果醬;煎培根香氣宜人,炒蛋滑嫩可愛,烤蘑菇汁水豐盈。
如果不是它們全都被下了毒藥,這本該是一頓愉快的早餐。
「……我不知道您為什麼會產生這種誤會。」
好半天后,安德里斯才開了口。
他的表情沒有一絲被拆穿的惱怒或是驚恐,甚至顯得有幾分不安和委屈:
「老師,如果您不信任我,我——」
「停。」
米婭叉起一顆漿果,抵在安德里斯的唇邊,打斷了他的話。
「安德,其實我剛才是詐你的,」
她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微笑,「正常人聽到'食物里被下了毒'的反應應該是,菜里真的有毒嗎?要不要查一查?之類的吧。因為自己並不清楚飯菜里是否真的被下過毒,所以會先懷疑,而非否認。」
「只有一種人會堅定地否認,那就是毒是他自己下的。他清楚地知道,飯菜里真的有毒——所以他不會懷疑,而是會堅定地否認。」
「安德,我說得對嗎?」
安德里斯沒有立刻回答——他握住她的手,就著她的叉子咬下了那一顆熟透的漿果,慢慢地將它嚼碎、咽下。
「您說得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