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高大的男人半靠在桌子邊緣,雙臂緊抱,眉頭快要蹙成一道深深的溝渠了,金眸始終不離開他面前黑髮青年的雙眼。
雲寧挺著胸膛、站得像根竹竿般直挺,與他看似不卑不亢的外表有所不同,其實雲寧的內心早已亂作一團。
自知自己說的是事實,可在雲寧的認知當中,森嚴是個十分善於偽裝的男人,沒有人能逃得過他裝出來的大善人外殼。他突然說了這麼一長串男人做過的害人之事,凱恩是軍團將軍,而卡斯是在地下城口碑良好的同伴,雲寧也沒什麼信心凱恩會無條件相信自己。
「雲寧,這件事情,你有沒有和第二個人說過?」
審判終會降臨。黑髮青年喉結處不斷顫抖,嘴巴長了又合上,糾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沒有,如今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全都死了,我是,我是基地唯一的活口。」
那段充斥著黑暗的記憶被雲寧藏在腦海深處許久,如今有需要,他不得不將這份撕扯著他靈魂的記憶親手捧到現實當中。
凱恩很小就加入了軍隊,早起很艱難、訓練很辛苦,每天累得穿著被汗水浸濕了的衣服在地上就能睡著了,但痛苦只存在於前三個月適應期,之後的生活,他逐漸在枯燥的軍部生活中找到了樂趣。
在凱恩的印象中,同伴們在一起,有矛盾、有打鬧,但更多的是共同進退,他再強大也不可能一個人完成所有任務,配合很重要,他們在戰場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同伴。
因意志力不堅定而背叛同伴的人他見過,他也親手殺過不少,雲寧提到的情況卻是連他也會震撼的,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那人不想再維護自己精心製造的面具,轉身用最殘忍的手段折磨、殺害他往日的同伴?
想像中的質問沒有到來,男人的金眸閃了又閃,他問出了一個令雲寧意想不到的問題,「你……背後的傷,還痛嗎?」
傷口還痛不痛?這個問題,連雲寧自己都快忽略了。
長久以來,他將以前的經歷當成另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的記憶,他腦海中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片段只是他與那人腦電波相交的結果。
畢竟外星人攻打地球的荒唐事都發生了,一覺起來擁有了他人記憶的情況,早有新聞案例可尋,又怎麼會沒有可能性?
雲寧用這種方式自欺欺人,暗示著那等恐怖的場景只是另一人的記憶,他將當初的災難丟入自己也難以打撈到的深海中,他才能用正常人的心態,救下一個又一個需要他守護的老人,帶領他們在這殘破不堪的世界上活下去。
心理暗示的時間久了,
他在意的不是雲寧說出的話對東區下城人民安全的影響,也不是這誇張言論其中的真實性,凱恩首先想到的卻是雲寧背後布滿的傷口是否還會疼痛?
青年下意識將自己陷入卑微的境地,只是這次,有旁人不顧泥濘沼澤的不堪,樂意伸手拉他一把。
他原來並沒有被世界拋棄。
雲寧掩蓋了一層又一層保護罩的靈魂被陽光包裹,暖意從心頭湧出。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根據青年之前在第六中隊的怪異表現,凱恩認為青年身上發生的事情給他造成了心理傷害。
對啊,這世上終究是好人多過壞人。
雲寧從詫異中抽離出來,他抬起頭,眼眸中划過一道星光,「沒事,早都不疼了,就是天氣不太好的時候會有些癢。」想到他剛才沒什麼必要的多愁善感,雲寧羞澀地撓了撓後腦勺。
「關於卡斯·佩西,我會命人重點關注的,最近我也會命人替換格魯軍團與我軍團聯絡的人員,放心,維克軍團我的話還算有效果的。」回憶起令他心驚肉跳的凌亂傷疤,凱恩心中突然燃起怒火。
擅長玩弄人心,這些年,連佩西將軍也被騙得團團轉。卡斯·佩西是嗎?他記住了這個名字。
狼王守護的崽子,在狼群中應該是能任意妄為、隨心所欲而無人敢有意見的,平日裡雲寧的性格已經很克制,他的懂事讓凱恩失去了太多次守護的機會,這次卡斯的出現,讓他一直在意的少年成了驚弓之鳥,身為狼群首領、軍團將軍的凱恩哪裡能咽的下這口氣。
「放心,我會讓他早日消失在你的面前。」男人低聲說道,同時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把尖銳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