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聞安不答,只斜睨了他一眼,一副理所當然「出了家門便是遠門」的模樣,便施施然往前走了。
王雍立在原地磨了會兒牙,瞪著他的背影,不服輸地叫住了一個蹲在巷子口曬太陽等活兒的閒漢,給了他二十文錢,咬著後牙槽囑咐道:
「你!你這就去惠民巷王家傳個話,告訴我家里的夫人,我這兩日也奉詔隨侍,不回家了!叫她萬不必擔憂!」
閒漢喏喏應聲。
王雍這才氣哼哼地甩開步子,去追腿長邁出幾步便走得老遠的林聞安。
可惡,這廝竟還不等他!
*
知行齋里,姚如意剛聽完小石頭的話,正要多問幾句,外頭便有人喊了:「回來了!桂州回來的船到碼頭了!」
姚如意和小石頭身子都是一震,拔腳就往外跑。
巷子裡各家也都紛紛開了門窗,一個個涌了出來。一見來報信的是薛阿婆留在碼頭上的人,立刻便信了,也顧不上其他事兒了,俞嬸子領頭說要與薛阿婆一塊兒去碼頭接尤嫂子夫妻兩個,其他街坊哪有不去的?
於是人人結伴,紛紛趕車套馬,擁住得了消息便已開始哭的薛阿婆和茉莉,一行人急火火往水門碼頭奔去。
往年四月,汴河水必然漲得很高了,今年卻枯了大半,漕船排隊過水門又被黃泥淤塞,水門邊的雜役不斷挖泥清淤,船行得極慢,才得以一寸寸往裡挪。
擠擠挨挨的船頂上,各色旗幡蔫蔫地垂著。碼頭上人越聚越多,聲浪嘈雜,即便是和旁邊的人說話也幾乎得用吼的。
人流幾乎眨眼間便匯聚過來了,等姚如意一行人的車馬趕到碼頭,放眼望去便全是彩幡、紅綢與攢動的人頭,把平日裡灰撲撲總堆滿各色貨箱的碼頭擠成了廟市一般。
連小攤小販也聞訊而來了,河風裡竟然還飄起了炸果子的油香、蒸餅的熱氣,還有新折的柳枝柚葉的鮮澀味兒。
「看啊,放錨搭舢板了!」
不知誰激動地喊了聲,岸上的人潮登時往前涌,匆匆趕過來的廂軍和漕丁都攔不住人了,頭一艘船剛有立在船頭,便有人扯著嗓子喊名字了,很快此起彼伏都是嚷叫的。
茉莉個小,薛阿婆老邁,孟員外便把她架在自己肩頭。小姑娘兩隻小手緊緊攥著孟員外的髮髻,小身子繃得筆直,大眼睛一眨不眨,在那一艘艘大船間急切地搜尋,小臉上又是期盼又是焦灼,不知爹娘究竟在哪條船上。
說起來,她快要半年沒見過爹娘了。
桂州路遠,爹娘的音信便也斷斷續續,爹娘這半年攏共只寫了兩封信回來,一個是到桂州時報平安的信,還有一封便是回來路上的信。
自打出生後,她還沒跟爹娘分開這麼久。平日裡玩著鬧著會忘了這事兒,但夜深人靜,依偎著阿婆睡覺時,她便會忍不住想念娘的味道,也會忍不住問:「阿婆,爹娘會不會死啊?」
自然會被薛阿婆罵:「呸呸呸,別胡說。」
茉莉便不敢問了,但卻曾無數次夢見爹娘被青面獠牙的疫鬼用刀槍劍戟押著,說不回來了,以後讓她要聽阿婆的話,不能淘氣。
她又時常抽泣著哭醒了,怕吵醒阿婆,只能將臉埋進枕頭里哭。
此時,不少人已經開始下船了,走下船的醫官與民間郎中個個都顯得格外疲累和狼狽,不知是怎麼的,岸上鼎沸的人聲,眼見著這些身影,竟漸漸低了下去,只偶爾聽得一兩聲壓抑的啜泣。
去時何等意氣風發的醫官醫娘、年輕學生們,如今大都瘦脫了形。好些人頭發花白稀疏,胡亂挽個髻;即便是年輕人,後頸也刺眼地露著一片白發。還有幾個人鬍子拉碴,粗布衣裳皺得像醃菜,一條腿竟無力地拖在地上,全靠同伴攙著才能行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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