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說,「湖中的荷開的正好,姑娘出去采些蓮子也是好的。」
岑璠還是出了門。
槿兒,紫芯連帶著府里的喜鵲,幾個小丫鬟在後頭,拿了罐魚食,採蓮子的竹筐,比起初來湖邊的那次,安靜了許多。
湖中的荷花開了滿池,正是盛放時,早開的那批荷花早已經敗了。
荷便是如此,起初開得星星點點,毫不起眼,忽然一個晚上便綻開滿池。
可花期也短,盛放過後不久便是凋敗之景。
岑璠沿石橋而行,多折了些蓮蓬,心中想著曾經畫過荷花敗謝盛放交替之景,心中感慨。
自也是沒注意到身後靜悄悄跟上來的男人。
幾個小婢女並不驚訝,槿兒將手裡的小竹簍悄悄遞了過去。
岑璠走在幾人最前面,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沉香。
她手頓了一下,卻也並不多驚怪,只是剎那間明白了乳娘非要帶她來此處的用意。
她摘了蓮蓬,便沒了那個閒情逸緻去撥,將整個蓮蓬扔在了橫她身前的簍里。
傅媼和乳娘相互看了一眼,傅媼暗暗點了點頭,將那未剝好的蓮蓬拿出來。
元衡似是知道傅媼什麼意思,掐了一顆蓮子出來,剝好遞到她唇邊。
那虎口上的一排印記太過明顯。
岑璠未回頭,看不清神色。
元衡眉微豎,聲音低沉,「吃。」
傅媼臉色有異,元衡似也意識到不妥,手微微捏緊,「剝好的,你吃了吧。」
周遭的人略鬆了一口氣。
傅媼道:「如今天正熱呢,這新鮮的蓮子清涼解暑,王妃多摘些,老奴晚些時候再讓人煮些蓮子羹給您嘗嘗。」
直到傅媼開口,岑璠才終於有了些反應。
她微微張嘴,那顆蓮子便滾入了口中,新摘的蓮子透著清香,還泛著些許苦澀。
她又折了幾隻蓮蓬,元衡步子邁的大,她慢慢悠悠往前走,他便停一步跟一步。
到了湖心,岑璠抓了一大把魚食,灑在湖中。
魚食在湖中散開,湖中的彩鯉聚在橋邊,似一匹錦緞,爭搶魚食。
這王府的錦鯉應當經常有人喂,岑璠灑出的魚食太多,剩了許多飄在湖面上。
爭搶的鯉魚啄了幾口,似覺得沒意思,便四散游開,悠閒自在地鑽到蓮葉下。
岑璠放下手,手扶在橋上,許久沒說話。
「再過一陣日便是乞巧,晉陽有煙花,你和孤出去轉轉吧。」
*
乞巧之日,月將圓,晉陽城乞巧街上男女絡繹不絕,燈火萬家,璨如錦織。
此地為邊關入中原之要塞,異域人眾多,自西入關的高昌人,在長街中表演雜藝,街上男女將異族人團團圍住,交頭接耳。
忽而轟的一生,異族人頭一仰,火焰自口中噴出,照亮了黑夜,煙火適時在空中綻開,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嘆。
路旁有人開道,岑璠擠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般景象。
光迎面鋪灑,星火自黑寂的夜空灑下,很快消散不見,漫天煙火卻仍在空中盛放。
異族人敲響了腰間的鼓,聲音輕快,火樹銀花下,一時間熱鬧非凡。
彭城門戶眾多,雖時不時有戰亂,每年這個時候街上也得熱鬧一日,習俗街景卻與晉地截然不同。
岑璠雖對歌舞並無興趣,但到底沒怎麼見
過,便駐足看了一會兒。
男人的聲音低醇,自身後響起,「皎皎若想看,孤以後年年都可以陪著。」
歡歌載舞很快便將那聲音蓋過,岑璠轉身想離開。
「不再看看嗎?」他問。
岑璠淡淡道:「不了,去河邊放河燈吧。」
兩人一先一後離開,兩旁侍衛再開道,那雙手始終牽著,卻不似周圍男女那般親密無間。
城外河岸旁,晚風乍起,出城時岑璠身上披了件薄衫。
河岸下游被世家占滿,城內普通的百姓只能跑到河岸更遠的上游去放燈。
百年亂世,皇權凋敝,世家見到皇室,雖也是讓了位置出來,派人來拜會一二,可到底無人離去。
倒是一幅「與民同樂」之景。
婢女遞來筆墨小箋,岑璠常作畫,寫出的字大氣磅礴,書在小箋上,便是多了分風骨。
元衡顯然比她寫的快許多,岑璠一筆一字都寫的極為認真。
那兩盞河燈晶瑩剔透,淬著晶瑩的色彩,像是兩盞冰花,別致而精美。
兩盞河燈順流而下,元衡問:「皎皎剛才寫的什麼?」
這河燈許願,除了講究燈火不息,還有一個便是不能說出口。
岑璠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反問:「殿下許的什麼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