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聽她講,一時也有些怔愣,可後來也漸漸反應過來,她與他的人生何其相似…
她的父親,也是心狠之人。
他卻又想起了他那父親,「其實孤的父親,和你的父親也很像,當年母后殺了昭儀,是皇后在背後作梗,可父皇分明也知道,他就那麼看著,看著一群女人爭得你死我活,最後母后成為了這場鬥爭的獻祭。」
「孤曾經也對他懷有很多年的期許,覺得他不會這麼心狠,肯定有難言之隱,期待了很多,很多年,十幾年後才發現,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喜歡那昭儀,也想打壓楊氏,從母后殺了那昭儀的一天起,就沒打算讓我們母子好好活下去…」
岑璠沉默了。
一時間,炭火時而迸發出噼啪火星,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忽而,她卻問道:「殿下還會幫我報仇,是嗎?」
他會將仇人送到她的手上,包括她的父親,而不是做替她拿刀的那個,她的仇不只是他自己復仇的一環,他並不是為了留住她而誆騙她,對嗎……
元衡沒有出聲,只微微頷首,模稜兩可。
他的默然讓岑璠感到些許不安,她迫切想要一個確切無誤的承諾。
她開口想問什麼,卻是被他的反問打斷,「皎皎,若有朝一日孤幫你報完所有的仇,你能和孤…餘生一起好好過日子嗎?」
第68章 孤教你下棋,如何?
岑璠想說的是一句「或許」,可到最後也只是梗住聲,和他一樣,收起了唇。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動作,那聲詢問便如同風一般消散了。
房間內又是一段寂靜,夜逐漸變冷,他眼中殘存的那一絲暖意也隨之而去,越來越沉寂,變到毫無波瀾。
元衡想問一句「為什麼」,他使盡渾身解數,卻是換不來他曾經輕而易舉便能得來的東西。
不過她沒有明著拒絕他。
元衡沒逼她再說什麼,在心裡自己念了一遍又一遍,最後便是愈發相信她會留下來。
離開他之後,她能去哪裡呢?
岑家他也見過,那些人和她的關係並不算好。
她在這世上還認識什麼人?
若是去平城找那兩人,她終歸還是擺脫不了他的掌控。
更何況她弟弟若想要在王府,她能離開嗎?
元衡越想越覺得她不可能離開,她不回答,不過是因為不想承認她離不開罷了。
岑璠讀不出他心裡的想法,只在他綻開一抹笑時覺得不寒而慄。
可雷霆般的怒火併沒有到來,他站起身,去外面叫人拿了盤棋來。
他問道:「皎皎會下棋嗎?」
岑璠搖頭,「從未下過。」
元衡沒有放棄,只捻起一顆剔透的墨玉棋子,道:「孤教你下棋,如何?」
岑璠低頭看著那棋盤,答應了下來。
長夜漫漫,守歲之夜倒也無趣,能學下棋,總要比同他做其他折磨人的事要好。
元衡嘴角的笑意更明顯了些,一子落在棋盤一角,同她講第一步該下在哪裡。
棋盤漸漸黑白交錯縱橫,玉燭台上的紅燭也越燃越短。
*
與此同時,北邊的晉陽城下起一場鵝毛大雪,門外的燈籠隨北風搖曳,將燈火映上紅色,一幅瑞雪兆豐年之景。
爾朱陽雪尚在病中,她晉陽的兄長前去洛陽賀歲,其他父兄皆在軍鎮,而其他爾朱氏大多居於平城。
她本也是要一同前往洛陽,可這場病著實來的突然。
這一年她便是一個人留在了晉陽。
晉陽人口繁多,過年也算熱鬧,她也披上厚襖,也出去看了一會兒街景,這處宅院周圍鄰居並不少,紅映霄漢,聲震如雷,鄰家的小孩在街上你追我趕,打太平鼓,好不熱鬧。
她身子仍時不時發冷,實在是熬不了年。
府門將要關閉,街角卻是來了一人。
那人手裡似拎了一隻酒罈,腳步匆忙,那追趕的孩童一個不小心,撞到了那人的腿。
楊知聿扶穩那個小孩,朝小孩笑了笑,看向府門外。
爾朱陽雪有些驚訝。
崔氏一案過後,他便是被放去了軍鎮,已是許久不見,她並不知道事由原委,可約莫也能猜出與崔氏有關。
他似並不打算告訴她。
他從很久之前起,就有事瞞著她。
爾朱陽雪眉漸皺,轉身便要進府。
楊知聿顧不得那扶著額頭的小孩,上前兩步,走到府門前叫住她,「晉王允我回晉陽,無人一同守歲,想著表妹也是一個人,便想來拜個年。」
「表妹可願一同過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