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索蘭正坐在音樂廳中,臉上佩戴著合群的猙獰面具,那雙深邃的祖母綠眼眸正細細打量四周,末了,他的眉頭糾結地皺了起來。
「布倫丹,這可是我們精靈一族最為華美的音樂廳,匯聚了精靈族所有大師的心血,是精靈一族舉世無雙的瑰寶!」塞西莉亞正坐在索蘭右手邊,向索蘭滿臉自豪介紹。
土包子索蘭險入了微妙的沉默,他瞥了眼同樣不發一言的米洛,覺得這並不是自己見識少,審美差的問題。
連出身貴族的大主教都沉默至此,這絕對不是自己的問題!
想通了這一點,索蘭就連張嘴說瞎話都自然了起來,「我確實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類型的建築。」
殘垣斷壁類型。
眼前的音樂廳與其說是一個大廳,倒不如說是個露天廣場。牆壁坑坑窪窪,其上滿是龜裂的裂紋,稀稀落落的粉塵灑落,讓人懷疑下一秒這個音樂廳會不會直接坍塌。也就底部基底勉強保存了下來,上部連同天花板都四處漏風,一片狼藉。
就連舞台也沒什麼精緻的裝飾,從頭到尾也就一張帘子象徵性存在,極其隨便遮擋了些許後台。
整體來看,根本就不像音樂廳,倒像被轟炸後的廢墟。
此時此刻,精靈一族正在廢墟中開展音樂會,但所有精靈都不在意,因為他們全部都身穿華麗正裝,為自己的猙獰面具增添各種裝飾,寶石,鳥羽,翡翠無所不有,就連背後的翅膀都打理乾淨,每一絲細膩的紋路都塗抹上華麗的色彩,正式到仿佛在參加奢華至極的宮廷舞會,和當下的殘垣斷壁的廢墟毫不相襯。
「精靈一族最才華橫溢的建築設計師伊凡,將這種風格稱之為自然美,」塞西莉亞滿臉敬仰說道,「他說,每次有人坐在音樂廳中,便會和自然融為一體,再不分離。母樹的巨大冠冕會成為遮風擋雨的帷帳,而只要我們仰頭,視野中不會有任何遮掩母樹的障礙!這正是精靈一族追隨的永恆與自然之美。」
什麼和自然融為一體,是指被風吹日曬嗎?索蘭無法理解這種時尚。而從米洛瘋狂皺眉的表情上,索蘭覺得恐怕這個所謂自然美,就和那些詭異面具一樣,根本就沒留下任何記載。
而就在索蘭一行人致命的沉默中,吟遊詩人上場,在舒緩的牧笛聲中,這場風格割裂的音樂會開始了。
那是一個俗套至極的勇者打敗魔龍的故事,故事的結尾定格在勇者擊敗了惡龍,終結了蔓延國度數百年的災厄,但說到結局時,吟遊詩人話鋒一轉,整個人驟然銳利了起來:
「故事裡的災厄已經結束了,那現實中的災厄何時才能結束?」
終於來了?
索蘭一下子回過神來,他滿眼探究望著台上的吟遊詩人,而後將目光放到了已然面露不滿的塞西莉亞上。
這是,當場挑釁?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薩羅,」塞西莉亞的怒火已經被點燃,「你可是精靈一族最為著名的吟遊詩人,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呢?」
「魔界的侵擾昨天就已經結束,精靈國度往後都會是慶典與歡樂,怎麼可能會有災禍呢?」
「居心不良,其心可誅!」
「惡魔,他一定是被惡魔奪舍了!」
「他破壞了慶典!他中止了慶典!」
「殺了他!殺了他!」
原先安安靜靜坐在台下的精靈瞬間被點燃,優雅的禮服已經束縛不住嗜血的欲望,所有精靈的視線都落在舞台中央,此時此刻,他們抬頭的動作是如此統一,就好像有無數條絲線系在他們的脖子上。僵硬的木偶目露凶光,而牽引他們的人偶師正高居舞台,慢條斯理享受著他的戰果。
「他和我們一樣。」米洛眯起了眼睛,肯定說道。
否則,為什麼這些精靈會認定他被惡魔奪舍?
因為他同時違背了扮演他人和參與慶典的兩條規則。
遺蹟只會對闖入者布下重重限制,並將他們趕盡殺絕。
「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進入遺蹟?」索蘭轉頭望向米洛。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遺蹟詭譎莫測,誰也不知道它會出現在哪裡,甚至我們能進入遺蹟還是靠你,」米洛望了望索蘭右臂上的綠葉紋樣,沒有多問,「但神殿可是提前警戒了整個東部平原,就算有其他可能性也被降到了最低,更何況……」
米洛意味不明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