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做好心理準備,以為理解了愛的真理,可在說出心意後,下意識的恐懼還是在搖晃她的身軀,讓她連站都站不穩。
愛的複雜與流動根本沒有想像中如雪花般輕盈,反倒似積雪般沉重,沉重到不知何時開始讓人深深地喘息。
她唯一慶幸此刻躺在床上,才不會感到自己其實很脆弱。
可是,可是,可是,她不後悔。
她依舊相信主動的人是幸福的,因為他在她的幫助下獲得了釋放,可無法避免的,這份幸福沖昏了她的頭腦,讓她飄飄然地告了白。
她不後悔這份衝動,只是惶恐到不知所措。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她拼命扯了扯嘴角,拼命止住了眼淚。
可眼淚從來不是悄無聲息,時淵洺在她哽咽的當下就已察覺。
不知所措的人是他、不知如何是好的人也是他。
低頭抬起她的臉,雪水浸濕了他的花。
「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別看我……」
司清焰的雙眼早已模糊,只隱約感覺時淵洺在看她,卻不知他是怎樣心疼地望著她。
她只想到自己一定哭得很不好看,又擔心會讓他感到厭煩或失望,於是躲起來似的捂住了雙眼,卻不小心擠出了更多的淚水。
咬唇已經止不住了,眼眶兜不住決堤的淚漫了睫毛,又順著她的指縫間流出。
就連嘴角都封不住從胸腔溢出的嗚咽與抽搐。
「清焰,」時淵洺在揉她的手腕,請求許可,「讓我看看你。」
她不自覺地鬆了手,因為他在低頭吻她的手背,而且,他的聲音也哽咽了。
他也在哭嗎?
忙不迭地囫圇抹淚,她只想趕緊看清他的眼。
可怎麼抹也抹不掉,越壓抑越收不住。
崩潰氣惱到蹬腿,請求自己別再哭了。
「別急,別碰眼睛,」時淵洺低嘆一聲,沒辦法,只好扣住她的雙手,以免她再去刺激眼眸,「別擔心,你很美。」
「你騙人!」司清焰終是忍不住大喊出聲,氣他這時候還來安慰她。
她想她會被他的溫柔吸引,也會在不斷的深愛中,因他的溫柔而恨他。
可下一秒,又因為這份恨意引發的攻擊而感到難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吼你。」
歉疚到再次哭出了聲。
深深的、長久的嘆息聲重重地落在她耳畔,司清焰感覺自己被人扶起,而後跌入一個寬闊、溫熱卻在顫抖的胸膛。
眼淚洇濕他的胸膛一大片,格外擔憂淹沒了她的女孩,讓他們一同窒息在這床上。
於是又將她整個人抱起,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擁抱在收緊,像在抵禦什麼,又像在勉力支撐著什麼。
「清焰,你不需要假裝順從。」
你可以是一個有逆鱗、有鋒芒、有攻擊性的女孩。
你可以表達你想表達的一切。
「我沒有偽裝,我只是害怕我說的話傷到你。」
善良的女孩讓他的心止不住地顫,延伸到嘴角,感激地告訴她:
「我喜歡你對我不設防,沒有任何戒備。」
「真的嗎?你知道的,我脾氣沒那麼好。」
「你很好。」
他心疼地吻她的眼淚,讓她漸漸看清他的臉。
「我會讓你感到困擾嗎?」
「永遠不會。」
女孩看清他的臉沒多久,無法自控地再次哽咽,再次模糊了雙眼,也再次看不清他。
「你會因為我還愛你而遠離我嗎?」
「無論你對我是什麼感情,我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
她皺著眉再次哭出聲來,心想的確如此。
眼淚啪嗒啪嗒落在他的唇上。
此刻的淚水不再是悲傷、惶恐、不安,而是輕盈、愉悅、幸福。
但又帶著一絲絲痛與恨。
「可是清焰,也許以後會是你遠離我。」
他沒有再去吻她的淚水,而是雙手捧著她的臉頰,摩挲著她泛紅的眼眸,眼露不舍地看她一會兒後,又將她往懷裡抱。
他說的話讓她很不解。
「為什麼?」
頭頂上的人安靜了一會兒。
「也是秘密是不是?那我能換個問題嗎?」
司清焰不想去強迫他,何況他說的是她會遠離他,而不是他來遠離她,那麼主動權在她手上,他說的可能性未必會發生。
「嗯,你問。」
「你希望我遠離你嗎?」
沉沉的嘆息聲落在她的長髮上,纏綿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