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死。」墨山閒說。
「他該死。」謝流光說,指節上的指環閃著一絲銀光,他說,「等我突破了化神,第一個便要斬他。」
他從不去想自己有可能不會突破,從第一次引氣入體開始,他便一步一步向上,所有的艱難險阻皆被他斬在劍下,他原本就該攀上最高峰。
他的身體又輕微顫抖起來,墨山閒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肩上:「靈力收好。」
謝流光輕輕應了一聲,聲音很低,在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我會好好收好靈力,等到明天,我會殺了他。」
第13章
墨山閒點頭,本欲叫他先休息,卻聽到隔壁有了些旁的聲音。
木質的屋子,每間房都下了隔音的禁制,但對於他們的修為來說,倘若有意,這般禁制等於無物,隔壁其餘散修交談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進來。
「聽說前些時間顧兄在一個秘境裡奪得了上好的法器,這一次仙盟宴,顧兄可得好好表現表現,也讓賢弟能觀摩一二。」
另一人則道:「觀摩不敢當,你這回也到能參加『殿前試』的修為了吧,這次你若是能在殿前試多掙些風光,必能在之後也多獲得些資源。」
二人又感慨了片刻,那先一人道:「要說『殿前試』,上回的仙盟宴,通天宗那許承天,可是光華無限。」
謝流光握緊了手,墨山閒穩著他的靈力,繼續聽著。
卻聽那「顧兄」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他——確實,不過……你可曾聽說過——謝流光?」
謝流光一愣。
另一聲音馬上變得急促起來,慌忙壓低,像是躲躲藏藏一般說:「你說這個做什麼?」
「他當年的殿前試……才是驚才艷艷。」這「顧兄」的聲音也低了下來,「三百年間一共三回,回回是魁首,許承天那劍——」
「顧兄!」前一人急忙打斷,「這裡是通天宗,再怎麼說,他當年也是奪了……奪了……」
「這種事,誰說得准?他們這種大宗門……」那「顧兄」的聲音一轉,把話停了,又低聲嘟囔,「我跟謝流光打過交道。」
「那都是過去了。」前一人說,「人已經死了,現在的這位,才是通天宗的大師兄,多少資源砸在他身上,漏一點下來,都能淹死我們!」
二人沉默片刻,沒有再說下去,又開始談了些旁的事。
而謝流光這邊,房間裡也沉默下來,沒有再去聽隔壁的動靜。
墨山閒問:「隔壁那個姓顧的,你認識?」
謝流光看向他,茫然搖頭。
「也正常。」墨山閒笑道,「當初那麼名冠一時,便只有別人記住你的份,沒有你來記住這些無關人的道理。」
謝流光喃喃說:「還有人記得我。」
修道修仙,被打入泥濘,千人棄萬人罵,一夜之間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變了,不曾想還有人記得自己從前。
明明修道三百年,一貫的風光,一貫的少年意氣風發,但那些記憶都磨滅,刻在骨子裡恨恨不能忘懷的卻是那麼幾個瞬間,從下而上去看那些人的瞬間,身上帶著血而頭被摁在地上的瞬間,雙手撐地而不能站起的瞬間。
是有好時候的。
抱劍站山巔,來人皆敗在陣下,他將人扶起,看到的無一不是敬佩。
靈火焚身時他總覺得前塵往事就像一場夢,也許意氣風發的日子根本就不存在,沒有落差也就沒有那麼痛苦。
他盯著牆像要把這牆面盯穿,縛靈台一百年,接觸他的弟子無一不帶著厭惡,像是他生來就有罪。
「還有人記得的。」他又說。
「是。」墨山閒應。
「前輩。」謝流光回過神來,又趕緊叫,有一個人驗證就足以說明自己沒有說謊,他抓著墨山閒的袖子說,「我從前真的,我的劍,同階之中未嘗敗績……現在不是我的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