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驚醒,從前只咀嚼那最後的背叛,最後的污衊,原來仔細回想,一切都有跡可循,只是從前太天真。
太天真大概也是在他們的計劃之中,養在宗門,鮮少讓接觸其他宗門的人,自己宗門的人也只有一二親近之人,秋飛燕日日鞭策他上進,要他潛心修煉,放棄了無數玩樂,竟是這般結果。
他輕輕笑了。
他說:「前輩,我想看看他是什麼招式,我想知道他這般渡劫巔峰修為,能與我過上一招麼?」
「不要看輕他。」墨山閒說,「秋飛燕既然敢讓他接替你的位置,自然會把所有東西傾囊相授,也許多備了不少法器絕學,你也要當心。」
「法器絕學丹藥,我都沒有。」謝流光道。
「管他們作甚。」墨山閒把他翻過來,輕輕吻他,「要什麼,我都找給你就是,那幾個腌臢東西,不值當。」
謝流光就甜蜜地笑了:「嗯,謝謝前輩。」
「回去罷,也沒什麼好看的。」墨山閒就說。
謝流光點頭,下一瞬,他們便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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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你看什麼呢?」
許承天回過神,隨意笑了笑:「沒什麼。」
他又看向了半空之中,不屬於自己的根骨躁動,他心下兩分不安。
但是謝流光已經死了,殘破的魂體進入萬鬼淵,無人能出來。
他寧下心緒,重新取了酒,向身旁之人舉杯。
對,謝流光已經死了,只有自己還活著。
第14章
翌日,主峰的鐘聲三下長鳴,昭示著仙盟宴的正式開啟。
在各處歇息的修仙者們被引著去往主峰,謝流光和其餘散修走在一處,被引至了專門的位置上。
每個門派都待在屬於自己的地方,而通天宗作為宴請的主人,弟子自然在上方,而謝鴻影坐在主座上。
謝流光閉眼,面上沒有露出一絲一毫旁的神情但右手不受控制地捏上左手腕,刻板地將手腕上的鐲子轉了又轉,拇指碾過鐲子上山水圖的每一寸。
謝鴻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以為是哪裡來的謫仙人,也確實是哪裡來的謫仙人,冷著臉低頭看著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我二人乃至親,血脈相連。」
最後一次見他,他亦是冷著臉低頭看著自己,刀甚至不在手裡,而是凌空控制著它割開自己的皮肉,從自己的骨中剔出靈根,又用了不知道什麼法子,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去往了許承天的身體裡。
看不到許承天。
視線被遮得很好,目光所及就是謝鴻影道袍的邊緣,謝鴻影淡聲開口:「奪人根骨,證據確鑿,謝流光,你可認罪?」
「我不認罪。」自己說。
「錯了就是錯了,即便你不認,也無法改變什麼。」這是謝鴻影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無數鮮血從自己的體內淌出,視線被染成一片紅,而後又消失,手腕上的鐲子冰涼,他抬起頭,才驚覺此時已是一百五十年後,自己從萬鬼淵踏了出來,又回到了這個長大的宗門。
謝鴻影依舊是一貫的面無表情,聲音不大,但清晰地傳進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耳里:「此次仙盟宴,感謝各位蒞臨參加,通天宗蓬蓽生輝。由於掌門閉關,就由謝某人來主持這次仙盟宴。仙盟距今一萬五千四百二十年,仙盟宴也距今召開了一萬年有餘……」
謝流光在底下聽著,仙盟宴的流程固定,等謝鴻影說完話,就是仙盟中眾宗門交換各地的情況,說是宴,不如說「會」的意味更重。
各個宗門之間交換情報,也是把一些情報公示出來,給所有的修仙者看,以示仙盟公平。
周圍的其他散修都仔細聽著,他們沒有大宗門那等獲取消息的能力,在此時多知道一些,也好為後面早做打算。
不過都與自己無關。
謝流光依舊轉著自己的手鐲,不想抬頭去細看通天宗的人,大抵坐在上面的也都是些熟人,仔細去看,自己保不齊就會忍不住動手。
打草驚蛇,化神的修為對渡劫來說打擊太大,自己打不過謝鴻影,更不能奈何得了這裡還坐著的一位化神。
他只轉著手腕,想像著待會兒自己露出真容,旁人見到他時的畫面。也許會恐懼吧,真有意思。
正想著,各大宗輪番說了一圈,斬山宗的人正道:「……前段時間,萬鬼淵出了點動靜。」
謝流光的手一頓。
「萬鬼淵與世隔絕,按理說不該有動靜,可是前段時間,鎮寶盤發現其內有異動,又好像是天劫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