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尉,不是供你使喚的雜役,你找別人去。」
裴硯並未抬眼,不動聲色地理了理袖口的褶皺,抽出一張銀票捏在手上:
「一千兩。」
男人的身影一頓。
他緩緩低頭,不去看那銀票:「我身為中尉,自然是要以保家衛國為己任,怎麼會為了區區一千兩而折腰?」
裴硯又抽出一張銀票,疊著捏在手裡。
男人喉結滾動:「我必不是那見錢眼開的小人!」
裴硯又取出一張銀票:「最後一張,你不去,我就去找別人,軍中不止你黃艷一個……」
「我去。」
黃艷從裴硯手中抽出銀票,嗖地一聲,一張疊得工整的小紙條也從裴硯袖中落出,緩緩向下飄。
黃艷眼疾手快地接住紙條,手腕卻被裴硯手掌重重地敲了一下,猛地抽回手去,裴硯的的手也跟過來搶。
兩人纏鬥一陣,黃艷一個沒握緊,紙條便悠悠飄下,在落地的一瞬間展開,露出上面歪歪扭扭的小字和鮮紅的朱印。
黃艷還未看清字條上寫了什麼,就被裴硯一把抽走。
黃艷站定,揉了揉鈍痛的手腕:「下手真狠……這該不會真是姑娘寫給你的情書吧?」
……
裴硯難得地開口辯駁:「不是。」
黃艷越想越震驚,還想再問,張口的瞬間,看到裴硯漆黑如夜的臉色,默默地閉了嘴。
下一刻,黃艷臉上盈滿笑意:
「那我就去了……長安的酒樓就拜託你了,帳可以等我回來再算不准坑我錢否則我去你心悅的小娘子面前告你狀!」
黃艷將銀票揣在懷裡,拿著槍就跑出營帳去點兵。
裴硯:……
李昭寧的密詔不方便被旁人看到,他就重新寫了一份尋人啟事,沒想到竟一時疏忽,將密詔給掉了出來。
下次得更謹慎些。
*
轉眼到了中午,太陽高掛,正是一天中最慵懶的時候。
長安城外,一個十幾人的隊伍向南方策馬而去,雖衣著樸素,但騎的馬皆高大強壯、皮毛鋥亮。
大明宮內,李昭寧坐在戲台下已經看了半天的戲,無聊的很,卻又不得不與左右的命婦貴女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子涵從宮門深處走來,端來一盤水靈靈的葡萄。
她弓著身子,緩緩湊到桌前放盤子,腦袋不經意地掠過李昭寧的耳朵,輕聲道:「已經找到了。」
李昭寧霎時清醒,摘下一顆葡萄,美滋滋地放在嘴裡。
真甜。
去徐州找柳盈盈,她並非無人可用,這次借裴硯的兵,是要摸清楚這些兵士駐紮在哪裡。
來日,她要用這些人,守住一方公平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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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歷史上是某偉大詩人寫的科舉考試習題冊,以問答的形式詳細討論了幾十種科舉常見題和參考答案。
第18章
陳崔控制天子的手段有三:不可使天子閒、逸、讀書。
半個月過去,李昭寧快被折騰成人幹了。
他雖然是個宦官,久居深宮,花樣卻不少。
今日要李昭寧去看戲,明日去品酒,後日去打獵,大後日去赴婚宴,甚至一天裡就要安排兩三場,每一場聚會都有無數命婦貴女們圍著李昭寧嘰嘰喳喳說話,她就算想休息,也不得不應付著,累得很。
到了晚上,她還要在寢宮偷偷看一看書肆的帳本,算算進出。
李昭寧的書肆很討街坊間讀書人的喜歡,生意本來就很好,與鄰鋪的酒樓一合作,更是有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1)
她估摸著續約沒什麼問題,七日之期已到,她按往常的辦法偷溜出宮,準備去找黃艷。
到了酒樓,人潮熙攘。李昭寧打聽一陣,才知道黃艷出遠門了,得十天半月才回,酒樓目前是黃艷的一位神秘的朋友在打理,每日子時才回過來對帳。
李昭寧看看窗外,月亮剛剛升起,離子時還早,她便回了自己的書肆,打開鎖進去,隨手找了冊話本打發時間。
書肆天黑便關門,此時四下無人,李昭寧剛翻開書,便聽到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她還未抬頭,一個老婦的聲音就悠悠地傳過來:
「儘是些雜書……掌柜,可有《女訓》、《女誡》?」
李昭寧一抬頭,便看到陳氏熟悉的臉。
白居易的母親,半夜來書肆買書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