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李昭寧有些心虛地瑟縮了一下,但仍舊目光炯炯地回應道:
「有,我去給你拿。」
陳氏盯著她,眉目間從驚訝慢慢轉變為輕蔑和嫌惡。
「不必了。」
李昭寧聞言猛地抬頭,瞥見她眼中情緒,瞬間瞭然。
士、農、工、商。
李昭寧貴為天子,卻在做最末流的事。
她平日裡其實不怎麼在意別人怎麼看自己,但陳氏眼中的嫌惡還是刺傷了她。
莫名地,她有些委屈。
陳氏轉身要走,李昭寧緩緩開口:「我掙錢……並不是為了自己。」
她準備拿這些錢來改善會試的舉子們的食宿條件,但正式實施之前得保密。
陳氏轉過身,並不看她,冷冷道:「大周全天下的賦稅,還供養不了你的歌舞宴樂?」
李昭寧一愣,脫口而出:「那是百姓的錢,不是我的。」
公與私,李昭寧一向分得很清。
陳氏聞言身形微微一頓,這才緩緩抬眸,直直地看向李昭寧。
書肆的燈不算太亮,她背後是滾滾如黑墨的月色,而她身披一身月光,衣袍皆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只留一身潔白。
陳氏微微低著頭,伸出手:「書給我吧。」
李昭寧捻了捻手中書冊,並未伸手,試探著問:
「夫人買這兩本書……是要回去給家中的女兒看,博個賢良的名聲,好籌備婚事?」
陳氏沒有答話,眼帘半垂,似乎是默認。
「但白居簡作為家中長子,還未娶妻,夫人為何不先考慮他的婚事?」
陳氏冷哼一聲,抬了抬手,示意李昭寧把書給她:「妾家中私事,請……」她頓了頓,復又改口道,「請女郎不要過問。」
李昭寧沉默地看著她離開,看著她身上的月色,忽然想起白居簡的詩。
那詩很短,但寥寥數句,都是訴不盡、說不完的哀腸寸斷的相思。
她幾番猶豫,還是忍不住跑過去,追上陳氏,攔在她面前。
陳氏語氣仍舊冷然:「勞煩陛下讓一讓。」
李昭寧拱了拱手:「夫人為何一直不願意讓白郎君娶妻?他明明有個很中意的人選……」
陳氏打斷她:「沒落家族,不足為慮。我兒雖位小官低,但志氣仍在。」
李昭寧道:「可是夫人若要他娶貴門女子,便只能選陳崔黨羽,」她望向陳氏,態度誠懇,「難道夫人要與竊國奸臣結下姻親,自毀清名嗎?」
陳氏目光一顫。
她沉默片刻,緩緩道:「就算不娶貴門,也得是個寒門世家,她一個伶官家的女兒,學的都是戲曲歌舞,怎麼能與我兒相配?」
李昭寧道:「門當戶對,怎敵得過兩情相悅?」
這話像是正好戳中了陳氏逆鱗,她眉目間皆是怒意,語速也急切了許多:
「什麼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不過是小小年紀就寫些淫詞艷曲,再與人私相授受,這樣的姑娘,談何高潔的品性?又怎麼能齊家治下?」她冷哼一聲,不再看李昭寧,「老身心意已決,陛下不必再勸了。」
李昭寧淡淡地開口:「兩情相悅,發乎情止乎禮,難道不正好證明她品行端正,無可指摘嗎?」
陳氏不再辯駁,而是冷笑道:「陛下今日……是執意要做我家的主了?」
李昭寧垂下眼眸:「我並未這麼想。只是恰好讀到令郎的詩,料想這樣的才情,不是一般的母親能夠培養出來的。」
陳氏沉默了。
半晌,她才開口:「我兒是有大出息的人……就算終身不娶,也不能被舞女耽誤。」
李昭寧抬起頭:「若她不是舞女呢?」
裴硯近日斷斷續續地傳回一些消息,柳盈盈雖然是伶官之女,但確實是家道中落才淪落至此的。如果能查到柳家在家道中落之前的事,說不定能扭轉陳氏對她的態度。
陳氏一笑,眼中輕蔑一覽無餘:「陛下以為,我沒有查過她?」
李昭寧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陳氏極其愛她的兒子,必然不希望兒子失望,一定查過多遍柳盈盈的身份,卻沒有找到絲毫為她抬高出身的可能。白家是簪纓仕宦之家,絕不娶平民,而柳盈盈的出身卻又只是個平民。
李昭寧很想用皇帝的身份給柳盈盈封個女官做做,但她也知道,就算柳盈盈做了官,只要不是通過舉鄉賢這樣的正統途徑有的名位,陳氏一概不認。
白家,就是這樣清高又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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