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恰好夠考試兩天。
她前些日子撥了些銀兩給裴硯,讓他去改善下舉子們的食宿條件,今日一看,辦得果然不錯,房間向舉子們免費開放,設施雖陳舊,但用具很全,也很乾淨。
第二天,李昭寧扮成男子模樣,一身白衣白靴,只在腰間寄了一隻黑色的革帶,無任何裝飾花紋,一身普通素淨,翩然生光。
只是這位模樣俊俏的小郎君,鼻涕有些多。
李昭寧到了貢院外,排著隊等入場,鼻涕像條小溪一般綿延不絕,她不禁暗暗後悔昨晚用的泡澡水太涼,伸手緊了緊右肩上的衣帶。
前面突然鬧哄哄的吵起來,一問,才知道,有人夾帶了一本當今最火的話本在袖中,被考官搜出來,當場取消考試資格,正在那兒哭哭鬧鬧。
李昭寧有些忐忑,她怕搜身時被人發現是女孩子。
但更害怕的,還是被人發現她換了考題。
她昨晚偷偷溜去禮部,將裝著考題的密函連夜換掉,由寫話本故事換成策論、詩賦、時政。
是她出的題。
除了禮部官員和兩個考官外,在貢院鎮守的軍士們也悉數被李昭寧連夜換成了裴硯的軍隊,她以裴硯的名義調了一千軍士,不僅防著鬧事的,也防著裴硯看到考題被換而去給陳崔打小報告。
用裴硯的兵攔住裴硯,李昭寧暗暗讚嘆,自己真是絕頂聰明。
只是到了她進考場時,看到門口的身披甲冑協助盤查夾帶小抄的中尉,才忽然發現,這人有些眼熟。
怎麼會是黃艷?!
他不是酒樓老闆嗎?!
怎麼會在裴硯的軍營里,還是個中尉?!
李昭寧心裡咯噔一下。
要是黃艷認出了她,一定會當場揭穿她是個商人,無法應舉。
她雖然化了妝,但不敢保證黃艷一定認不出來。
李昭寧急中生智,拿出草紙掩在鼻前,一邊擦鼻涕,一邊張開另一隻手給檢視的御史查驗。
黃艷仔仔細細地看過了李昭寧的袖口、褲管,讓她原地蹦跳幾下,確定身上沒有異響,便道:「進去吧。」
李昭寧按捺住心中激動,拔腳便走,卻又聽到身後一聲大喊:「站住!」
李昭寧嚇得指尖顫顫,掩面的草紙差點掉下,她將草紙在面上覆好,蹭了蹭鼻涕,緩緩轉過身,指著自己道:「我……嗎?」
黃艷粗著嗓子,向她攤手:「紙。」
李昭寧拿下臉上的草紙,揉成一團,大大方方地扔進黃艷手中,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見慌亂,唯有耳後一縷碎發被冷汗浸得微蜷。
黃艷將皺巴巴的草紙展開,看到髒兮兮的鼻涕,眉毛皺起,一臉嫌惡地將草紙扔在地上。
他看也沒看李昭寧的臉,就連連擺手道:「娘娘腔……進去進去。」
李昭寧正準備走,突然聽到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舉子身體有恙,可以去場內領碗熱湯,你……」
高大的紫衣郎君走上前來,衣袍略過她的鞋面,帶來一陣涼涼的風。那人轉身抬眸,只一瞬,目光陡然凝滯,瞳孔中清晰地倒映著眼前俊朗又略微嬌俏的臉。
李昭寧臉上不動聲色,胸口起伏如浪潮般劇烈無章。
裴硯的目光掃過她臉上兩塊又粗又黑的眉毛,眉尾處被蹭歪的一小塊淺黑色印記,形狀與袖口的黑色墨跡一模一樣。
裴硯微微歪頭,拿過她手中的木牌,念道:「戊字三號?」他將木牌遞還給她,「一會給你送過去。」
李昭寧神色渙散,看似輕鬆,餘光卻一刻也不敢離開裴硯的臉。看他只是在關心舉子的身體狀況,便微微放下心,接過木牌,往場內走去。
裴硯盯著那抹白色身影,雖步伐沉穩,但上挑的腳尖還是帶著一絲輕快的雀躍,他不禁微微勾起嘴角。
小狐狸出山了?
直到看著她進入號舍,裴硯才收回目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正嚴格檢查舉子隨身物品的黃艷。
他呼吸微微一滯。
那種棋逢對手的感受又一次擊中了裴硯,他不知道前面還有多少驚喜等著他。
他氣血上涌,很期待。
裴硯走到黃艷身邊,隨意一問:「什麼時候來的?」
黃艷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不是你讓我昨晚就來?還說有好處,」他掏出一個小紙包,「三個胡餅你就把我打發了?」
裴硯走到桌前,將桌上另一包胡餅放在了他手裡:「那再加三個,我的也給你。」
黃艷:……
裴硯又問:「什麼時候回?」
黃艷錯愕道:「不是你傳信來讓我守三天?」
裴硯淡淡道:「事多,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