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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兄長……明明被我攔下,卻執意要混淆視聽,承認你沒有做過的事,就是為了……」

「夠了!」段朗狠狠地打斷他,揚起手,卻被段清握住手腕用力按下。

「兄長此番認罪,是為了向陳崔投誠。」

「只有把陛下的科舉攪得一團糟,才能毀滅讀書人的信任和希望,讓她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城牆轟然坍塌。」

「可是,兄長,與魔鬼做交易,你真的以為自己能贏嗎?」

段清目光如炬,望著這位兄長,這位聰慧有加、一直如同不散的烏雲般籠罩在他頭頂,讓他身上的光芒都黯然失色的罪魁禍首。

段朗怔然靜立,再無別的話。

段清轉過身,向李昭寧緩緩揖禮道:「陛下,科舉替考一事,是草民的乳母李婆婆、長兄段朗蓄意陷害栽贓,草民並未替考也未曾舞弊,此事昭然若揭,望陛下明鑑。」

李昭寧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

話沒說完,段清又突然開口:「陛下,草民還有一事。」

他神情嚴肅,讓李昭寧心頭泛起絲絲縷縷的不安。

李昭寧微微歪了歪頭,壓下心中莫名的煩躁,道:「你說。」

段清道:「草民的科舉答卷,卷中所寫黃河水患的治理方案,並非是草民自己想出來的,而是背下了多年前的長兄的答卷,此舉也觸犯了科舉條例,請陛下責罰。」

段清神情坦然,沒有絲毫紈絝公子的退縮逃避,反而是充滿了責任和擔當。

李昭寧一愣,隨即瞭然,鬆了一口氣:「這件事你雖有錯,也是朕失察,發現的時候,科舉名次已經公之於眾了,所以——」

李昭寧頓住,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出衙門,對著泱泱圍觀的人群,深深地拱手俯身:

「朕沒有給學子們一場公平公正的科舉,深感慚愧,因此今年關試取士,額外增加十二名諫官,隨行於朕,時時監督進諫,方可使政務通和,防患於未然。」

她話沒說完,周遭就響起了嘈雜的議論聲。

「就算是這樣,也沒法讓科舉重新考一次!」

「該作弊還是作弊,咱們老老實實的讀書人,就是比不過那些官僚子弟……」

這些議論聲不大,也聽不清是什麼,但似輕煙飛霧一般,將她的心臟一圈一圈地纏繞著,緩緩地收束、絞緊,勒得血肉分裂,汩汩滲血也沒有停下。

耳邊的聲音都離她遠去了,像隔著一層薄薄的牆一般聽不真切,只有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沉重。天地悶熱無風,而她似乎就要被這些細碎的言語淹沒得窒息了……

但突然有一道清泠如泉的聲音,似清風拂柳、醍醐灌頂般傳來:

「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韙,頭頂宦官之威、下臨輿論之弊,仍要在一線之隙中為天下讀書人尋得一束天光,就算被人蒙蔽攪局,卻仍舊願意擔起責任,盡心補救,何錯之有?」

李昭寧猛地直起身,望向對面一身青衣、眉目俊朗的青年。

是裴硯。

他目光溫潤,直直地盯著他,隨即傾身跪下,俯身一拜,唇間吐出的字句擲地有聲:

「有帝如此,幸甚至哉。」

「有帝如此……幸甚至哉!」舉子們如夢方醒,紛紛看向李昭寧,目光誠摯,洋溢著感動和寬慰,一齊射向她。

朱雀街上,無數學子舉臂高喊,聲震如雷,洋洋灑灑直衝雲霄。

頭頂的陽光暖暖地落在李昭寧身上、眼底,照得她身上暖融融的,耳畔是一聲聲飽含信任和希冀的互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光,如夢似幻。

裴硯直起身,望著台階上一身黑衣的女子,光芒照亮織物經緯間的縫隙,似星辰一般流轉閃爍,恰如他的目光,如一池春水被微風吹起陣陣漣漪,在月光下閃耀著細細碎碎的光點。

大堂一側的拐角處,陳崔掀起帘子,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裴硯,卻在看到裴硯面孔的一瞬間,瞳孔震顫、面色駭然。

陳崔見過這樣的眼神,但從未想過這樣的目光,會出現在心如死灰、行屍走肉的裴硯身上。

溫暖澄淨、柔軟安穩,似天光乍破、長夜黎明。

他閉了閉眼,輕輕地嗤笑一聲,放下帘子,布滿皺褶的黑唇輕嗤一聲,吐出幾個字來:

「舊案。」

這話輕飄飄的,淹沒在堂外學子們如雷般的歡呼聲中,卻穩穩地落在了堂上老婦人的耳朵里。

她暗淡的眼神驀然一亮,似乎是一具屍體突然恢復了生氣一般,雙腿膝行到李昭寧身後,猛地抱住她的腿。&=&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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