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寧被腰間的觸感驚得回過神,深吸一口氣,微微皺眉道:「放開……疼。」
裴硯手上力道驟然一緊,有些慌亂地上下看了看她的衣袍:「哪裡疼?」
子涵來報請他的時候,明明說的是陛下英勇不曾受傷,她怎麼會傷到?
「吐久了,腰疼……」李昭寧小聲嘟囔著,輕輕推了推裴硯。
「……」
裴硯垂下眼,強忍著把人抱得更緊的欲望,緩緩扶著她站穩,才放開了她。
*
回到寢宮後,由於熬了整整兩天一夜,李昭寧沾床就睡,睡得特別沉。
夢裡,竟倏忽間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李昭寧扎著兩個羊角辮晃悠悠地穿過學堂的大門,一路穿過垂花門和遊廊,往昭華宮走來。
她一邊垂著腦袋想今日的詩文要怎麼改,一邊伸腳踏進昭華宮的大門,抬頭一看,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正端坐正殿堂上,婦人衣襟工整、鬢髮整齊,正微微低著頭,手裡拿著繡繃正繃布面。
她眼前一亮。
記憶里的母親一直都是披頭散髮、蓬首垢面的樣子,這樣打扮得工整是很少的,她少不得多看了兩眼,發現她的表情也是恬淡安詳的,李昭寧的唇角不由得悄悄地翹了起來。
待她走近時,發現母親雖然只是穿著陳年的舊衣,但面上神采奕奕,眼中也不似平常槁木死灰,而是如冰融雪消般有了生機。
她心頭微微一暖,久違地依偎過去,雙手捧住母親的手臂,腦袋貼在她肩頭,甜甜一笑:「娘親,我回來啦。」
按規制,李昭寧應當喚她母妃,也該自稱兒臣,但她覺得這樣的稱呼冷冰冰的不好念,況且母親也並未對她得稱呼做什麼要求,她便隨了自己的心意,一直叫她娘親。
娘親這兩個字多好啊,甜滋滋、暖融融的,牙尖輕咬上去是軟乎乎的觸感,還能滲出絲絲縷縷蜜糖般的甜。
堂上的婦人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抬頭,沒有動,但也沒有推開李昭寧,她便開心地將整個人都貼了上去,而婦人察覺到李昭寧的親昵,乾脆伸開兩臂,將李昭寧環在身前,再舉起繡繃繼續穿針刺繡。
「娘親繡的是什麼呀?」
婦人手中針線並未緩下來,眼睛也只是默默地盯著繡線,好一會兒才啟唇道:「還能是什麼……你父皇來過了,賞了些布料,娘親就想著給你做件新衣,」她說著,向李昭寧招了招手,「來,娘親看看昭寧長高了多少?」
李昭寧開心地站起來,站在母親跟前,利落地伸開雙手,任由她拿著軟尺在自己身上量了一圈又一圈。
母親一邊量,一邊碎碎地念叨,但李昭寧一點兒也不嫌棄,反而很開心——母親願意高興地跟她念念叨叨的時候不多,而她很喜歡母親跟她說話。
「哎呀,手臂都這麼長了,娘親做小了……」她嘆口氣,「看來得拆了重新做。」
「昭寧怎麼長得這麼快呢,明明還是在泥巴里打滾的孩子……」她目光飄忽,眼睛雖然盯著李昭寧的臉,卻並未在她身上聚焦,而是看向了未知的遠處。
她的目光漸漸地冷下來,撫在李昭寧臉上的手的力道也漸漸變大,突然炸出一句話,「這張臉……跟陛下真像……」
李昭寧心臟突然一緊,條件反射般瑟縮了一下。
而眼前的婦人幾乎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在她臉上狠狠一掐,李昭寧白嫩的臉蛋上便出現了兩道清晰的紅指印,疼得她「嘶」地輕呼一聲,顫著聲音本能地叫出聲,「娘親……」
而還未來得及反應,母親的尖銳刻薄的叱罵便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是你……都怪你!」
婦人的瞳孔微縮,眼白瞬間布滿紅艷艷的血絲,「要不是為了養你,我怎麼會被困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日日在旁人的冷言冷語中苟活,像條狗一樣祈求著陛下的垂憐?!」
「娘親沒有……」李昭寧縮了縮脖子,還是鼓起勇氣看向她,「娘親最好了……」
而婦人卻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嘶吼著右手一揚,啪地一記耳光重重地落在李昭寧臉上。
李昭寧嚇得渾身一顫,卻沒有躲——那張巴掌好像打在石頭上一般,不疼,只是有點熱辣辣的不舒服。
她早就習慣了被如此對待了。
李昭寧默然靜立,仿佛槁木死灰般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她不是沒有反抗過,但無論是反駁、逃跑,哪怕只是與她對視,都會招致更恐怖的打罵和責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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