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來由地一陣煩躁,先前覺得這個優秀到令他害怕的兒子會惹出許多禍端令他皇位不穩,現在看來,儲君卻是最安分的。
「太子帶兵,去把燕山的劫匪給一窩端了!」
「是。」謝檀弈恭恭敬敬地應下,教人揪不出一點錯處。
怒氣並未消減,皇帝又下旨,「明年今日,陸昭同妙儀完婚,讓他倆好好記著,因為這場婚禮,究竟死過多少人!」
退朝過後,謝檀弈堵住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謝承鐸。
對比起夔王,太子倒是氣定神閒。他走到夔王身側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突厥王子是孤派人殺的,傳令兵也是孤派人堵的。夔王若不想成為瓮中之鱉,還是趕緊想出對策為好。」
說罷,謝檀弈淡淡一笑,便如清風般走遠了。
方才鑽入腦中的信息太多,謝承鐸竟瞬間有些頭暈目眩。
不過是個活不過而立之年的病秧子,不過是個病秧子!而今怎會如此?
他止不住喃喃自語,頭頂的太陽晃得他險些睜不開眼,只能勉強硬撐著扶牆,才能灰溜溜地跑到王貴妃宮裡去。
幾日後,東宮千牛衛將軍領著一群人帶著大箱子上燕山。
匪頭指著大箱子問:「那就是答應給我的黃金?」
他不知來者是何人,只當是個富商。貪心大發地打開箱子一看,幾個身手矯健的青年便從箱子裡跳出來將其降服。
這時東宮千牛衛將軍便高聲道:「得太子令,剿匪。」
匪患解除,燕山周圍百姓亦對傳說中謫仙般的太子更加擁戴。
--
車輪滾滾轉動,載著太子和妙儀公主的馬車平穩行駛。此行是要去柱國將軍府。
二人相對而坐,謝檀弈閉目養神,謝靜姝有些無聊,則在對面拖著下巴看他。
皇兄果然沉穩,若是她在閉目安神時被人這麼盯著看,肯定會噗嗤笑出聲。畢竟有時候視線會是種感覺,就算閉目也能察覺。
最近宮裡發生件大事,王貴妃要開始盤查十六年前沈美人生產時的事了。她竭盡全力將那些打發出宮的宮女全部召見回來,只為從這些宮女口中獲取一點隻言片語。
王貴妃如今是非得查出當年真相不可,目的就是為了拿出人證物證,把「妙儀公主非帝後所生」的言論捶死。
太子揪不出錯處就揪太子身邊人的。她的出生於這高貴的皇宮而言亦是一種過錯。
要精確找到當年在沈美人所住的青鸞殿服侍過的宮女是項極其巨大的工程。首先,那一年離宮的宮女數量多,排查困難。其次久遠,十六年滄海桑田,變數極多,甚至連是否活著都不清楚。再加上出宮後蹤跡又無記載,只能靠人脈打聽。可謂是耗材耗時耗物。
但這樣巨大的工程對有權有勢的夔王和貴妃來說也不算難如登天。
可弔詭的是,三四天過去了,居然沒有半點消息。查遍十六年文書記載,甚至沒有出現過一個服侍過沈美人的宮女的名字。如果這些見證過當年真相的宮女沒有人間蒸發,那就是在離宮後,被人刻意抹去了文書上的記載。
如此謹慎縝密謀劃,是想遮掩些什麼嗎?
此消息傳出,妙儀公主的真實身世昭然若揭。
有些話聽多了,就會止不住產生動搖。再加上那幅畫像,謝靜姝如今更加不敢百分百確定自己是帝後的女兒。
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感將她籠罩。
消息雖傳得肆意,皇兄對她與從前相比卻沒半分差別,甚至很多時候她覺得皇兄待她比以前更好。大概是想安撫她動搖的心吧。
思及此處,謝靜姝內心如棉花般柔軟地凹陷下去一塊。
「皇兄。」她黏黏膩膩地喊了一聲,「瑛瑛是你的親妹妹嗎?」
謝檀弈緩緩睜眼,幽深而堅定的目光盯住她的眼睛,「以前說過的,瑛瑛永遠都是我的妹妹。」
這番語氣,這般目光,這樣的話語讓她感到無比踏實,就像是吃了顆定心丸。
「有沒有想過我有一天變成另外一個人?那個人跟你沒有血緣關係,根本不是你的妹妹。」
謝檀弈沒有立刻回答,反而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那如觀音般清冷而富有神性的眸子一點點變暗,宛若皎潔的明月被稀薄的黑雲一層層吞噬。
「哥哥?」謝靜姝遲疑地喊了聲。
「什麼?」
「哼,你不專心聽我說話。」謝靜姝撇了撇嘴,「我剛才問,有沒有想過我有一天變成另外一個人?那個人跟你沒有血緣關係,根本不是你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