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過後,宰相尉遲無晦上奏,呼籲新君儘早立後,充裕後宮為皇家開枝散葉。
「三月代三年守孝期已過,近來大周更換君主,突厥屢犯邊境,陛下應早立後,先穩後宮,才好穩住前朝邊境。」
尉遲無晦想讓自己的女兒當皇后,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應該能完全架空新帝才對。可是,他的算盤竟然還是落空了,這個他一手輔佐上位的新帝已然培養出一批自己的勢力,達到能與他分庭對抗的地步。
必須儘早做出打算,否則非得被新帝卸磨殺驢不可。
謝檀弈對此奏卻道:「朕有一妹,朕常憂心其後半生幸福。先帝定皇妹與陸三郎婚約在十二月初,宰相定要同意先將二人婚約提前,待其成,朕方可安心立後。」
於是謝靜姝的婚期就這樣被提到了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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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麟元年四月,妙儀公主出降。宮中手藝最為精巧的女官為其盛妝。
腳蹬翹頭雲履,下著絳紅齊胸長裙,上穿青綠大袖襦衫,外著纏枝葡萄紋金半臂,搭兩條紅白印花披帛。
穿戴整齊坐於梳妝鏡前,三千青絲挽驚鴻髻,面頰敷粉,眼周勻紅,拂雲眉,點絳唇,眉心貼金鈿,頰側再描兩彎斜紅,最後戴鳳冠,簪花釵,插角梳,持團扇半遮面。
整套裝扮下來足足耗費兩個時辰,天不亮便起來梳妝,等裝扮完後,已經日上三竿了。
謝檀弈今日告假群臣,早早地過來,看著皇妹從素麵到盛裝。
「吾妹出嫁,為兄幫你點面靨吧。」
謝靜姝點點頭,放下團扇將臉湊過去。
女官躬身退出里屋,心中不由疑惑,這到底是嫁妹妹還是立皇后?
謝檀弈點得很細緻,嘴唇兩邊的圓點連大小形狀都不差分毫。
他凝望著眼前的少女,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此番盛裝,華服昳麗卻未壓下美人風姿,反而為其添彩。
皇妹名字中雖然帶了個「靜」字,性格做派卻與「靜」字毫不相關。如今出嫁之日,層層華服壓身,鳳冠蓋下,繁重的禮衣束縛令她舉步維艱,所以才變得不如往日好動。
被看得太久,謝靜姝心中橫生出一種異樣之感。
陌生,還是陌生。
皇兄的目光像深淵一樣,稍有不慎便會被那深淵吸進去。
以前皇兄絕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不像是在看自己將要出嫁的妹妹,反而像是在看愛而不得的情人。
不,一定是她看錯了。
長長指甲用力掐了掐手心,謝靜姝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她眨眨乾澀的眼,避開皇兄的目光,去瞧翹頭雲履上的刺繡。
周圍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兩人一深一淺的呼吸聲。
時間漫長得令人難以忍受,水漏才只往下滴一滴水,謝靜姝卻覺得像是過了一整年。
抬眼向上望去,皇兄仍在看她。她的所有小動作皆一覽無餘地落在皇兄眼裡。
溫柔的目光溺出水,她要被淹死了。
謝靜姝大窘,只好扯著嘴角勾出一個笑,「皇兄是舍不得瑛瑛?」
少女笑時,嘴角的朱紅面靨向上揚起,如牡丹般華麗動人。
謝檀弈這才放下手中用來點面靨的小竹棍,垂眸淡然一笑,「不舍又如何,難道我說不舍你就不嫁?」
這話讓她不由覺得悲傷,仿佛出嫁是一件錯事。
可她終究要嫁人,哥哥也會娶妻。倘若一直留在宮中,妹不嫁,兄不娶,還像什麼話?她不曾聽說過天底下有這樣荒唐的兄妹。
不久前她才深刻地體會到,阿娘嘴裡所說的,被人戳脊梁骨是什麼滋味。
回答不上來皇兄的問題,謝靜姝只好往後退一步,重新以團扇半遮面,在皇兄面前轉了一圈,引開話題問道:「好看麼?」
「好看。」
謝靜姝沒看皇兄,將臉埋在團扇後,「該出去了。」
「皇兄送你。」
謝檀弈一直將她送到儀仗車輦前。
眾人見新帝現身,紛紛垂下頭顱不敢直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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