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深深地凝視著她,深邃的眼裡滿是她。
他忽然低低的笑起來,啞聲道:「這樣的結果,皇兄滿意極了。」
接著拖住她的後腦勺,深吻下去。
桌案上整齊的書本七倒八歪,地面衣物狼藉,謝靜姝面對面跨坐在青年大腿,膝蓋抵在勁腰兩旁,腦袋側枕肩膀,沒力氣的胳膊也軟趴趴地搭在上面。
地毯上繁複的花紋在眸中晃動,眩暈,連視線都變得模糊了。
一夜鶯啼雀囀,熱汗蒸騰,扯得嗓音嘶啞,如纏鬥般,耗盡對方最後一絲力氣才肯罷休。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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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翠禾看來,近日公主和陛下劍拔弩張的關係略有緩和,甚至有向好的方向發展。
他們會一起下棋,一起賞菊,一起看書,一起批閱奏摺。
公主總是先睡著,然後陛下就會趁公主沉睡時為她在額面畫上一朵鮮艷的花鈿。陛下書畫技法絕佳,花鈿襯得熟睡的公主更加嬌艷。這時陛下就會擱下筆,連奏摺也不批了,一直盯著公主看。直到公主甦醒,才將那深情的目光收回。
翠禾不敢想象陛下那雙看向公主霧氣朦朧的眼眸究竟壓著多少未能說出口的話語。
除了公主不會有事沒事就往宮外跑,陛下派人或者親自出去捉外,好像又回到了兩人還是兄妹時的溫馨時光。
翠禾雖然腦子轉得慢,但她依舊能看出,這不過是泡沫消散前堆疊起的美好夢境。
公主雖然在笑,但她已經分不清公主到底是真開心還是假開心。
「襄芸,你不覺得公主和陛下間相處得很奇怪嗎?我了解公主,她不過是在假裝妥協罷了,心裡肯定藏著事。現在我的右眼一直跳個不停,總覺得,沒好事發生。」
「還叫公主?」襄芸嚴厲地糾正她。
「我錯了,應該叫,貴妃……」翠禾縮了縮脖子,「娘娘。」
「你儘管大膽猜測崔內侍因何被賜死。」襄芸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的腦門,「在宮裡辦事,少說,多做,莫要太投入感情。」
「你好兇,」翠禾如枯菊般垂下頭,喃喃自語,「現在我們三個都不開心了。」
良久,襄芸嘆氣,「你都能看出來公主在偽裝,陛下怎會看不出?只不過是沒戳破罷了。公主在陛下面前恣肆慣了,到了真正需要偽裝的時候,根本藏不住事。」
翠禾幽怨地看她,「還說我呢,你不也喊公主嗎?」
兩人同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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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秋獵,上林苑層林漸染。
眾人的目光紛紛被那與新君共乘一匹馬的少女吸引。
少女戴著帷帽,身形曼妙。雖然看不清臉,但也能猜出身份。
是貴妃,新君後宮中唯一的女人。
雖然知道貴妃得新君盛寵,但看到新君連狩獵都要帶貴妃出來共乘一匹馬時,還是難免驚訝。
這天風大,吹得帷巾蹁躚,傾城容顏若隱若現。眾人紛紛側目,好奇那帷帽下遮蓋的究竟是何方神聖,又懼於帝王威嚴不敢直視。
謝靜姝手忙腳亂地攏著紗巾,生怕周圍一圈圈熟人看清她的臉。
這裡很危險。
來上林苑參加秋獵的人中有之前同她和陸昭一起打馬球的玩伴,那時,他們還會圍著她和陸昭起鬨,惹得她發脾氣。
如果讓他們知道,死去的妙儀公主搖身一變成為貴妃,與新君共騎一匹馬,她會生不如死。
豈敢愛之?畏我諸兄,畏我父母,畏人之多言。
先前在母后的遺物中看到這句話還不能切身體會,如今深受折磨。
不明白謝檀弈怎麼能做到對這些毫不在乎。
她不由惱道:「帶我來做什麼?」
臉都不能露的人,哪有機會自由自在地騎馬打獵。
「就是走哪兒都想帶著你,」謝檀弈說,「沒別的原因。」
「你不是身體不好,騎不了馬?」
「我身體如何,你還不清楚?」
謝靜姝無話可說,咬著唇,臉一陣陣地發燒。
「毒性雖猛,但也不至於騎不了馬,拉不了弓。」謝檀弈語氣輕快,聽上去心情極好,接著貼近她耳邊低聲道:「不然瑛瑛夜裡該多委屈。」
「謝檀弈!你拜的是歡喜佛嗎?」
「不僅拜了歡喜佛,還拜了送子觀音。」他眸中含笑,輕輕捻著被戴在她手腕上的那串檀木佛珠。
狩獵開始。
謝檀弈夾緊馬腹,駿馬便如箭般飛馳而出。
謝靜姝報復似的脫下腕上的佛珠丟下去,謝檀弈忙著騎馬,可管不了她。
迎面而來的風颳得更猛,她只覺眼前一亮,紗巾被吹開,光照進來,直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