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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鵠望向遠方,黑漆漆的村莊,連屋頂都看不到,但就是恐慌。

不是對黑暗的恐懼,是對別的。

但那也不是他的情緒。

她湊得很近,嘴巴始終張合著,卻發不出任何嗓音。

眼見越湊越近,突然,她毫無預兆地掉了下去。

他探頭往下看。

什麼也沒有,遠處也依舊是看不清的黑。

突然,他瞥見上面滴了些什麼,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窗框有了破口,但白鵠依舊捏緊以免掉落,回頭看。

意料之外,也是什麼都沒有,手背上是雪。

再回頭,豁然一隻大手抓住他,往下墜。

白鵠還沒來得及看清,上面又被一個力道一推。

一推一抓,兩個力道呼應,徹徹底底把他拉了下去。

在摔下去之前,白鵠看到了下面的場景。

不是一樓的雪堆,是鏡子。

那個原本應該在一樓大廳的鏡子不知道怎麼突然出現在二樓房間的窗台下,那厚實的底座仿佛長了腳,躡手躡腳扒拉著牆身,像從木屋中生長出的墳墓,背朝白雪正對黑夜,無聲照著白鵠。

而水波鏡面中如同時空隧道,長出了一隻髒兮兮又醜陋的大手,和因地里勞作而迸生疤痕和皺紋的手不同,它完全顯現了血腥、可怖的醜陋,黑紅色的污垢藏在指甲和任何皺紋縫隙之中,手指彎曲骨頭凸-起,宛若嗜血的雞爪子。

只一瞬的時間,那算不上大的鏡面輕而易舉地就把白鵠給吞了進去,他甚至看到了鏡面里的自己和現實的自己互相撞了對方個稀碎。

輕微的一聲「啪」,屋檐上的雪堆無聲目睹了這一切,一小團雪落在了一樓平整的雪地上,好似這一下掉落,就能夠若無其事地繼續度過這個夜晚。

可惜依舊黑色的光照不到它的白,夜晚沒有度過,天還沒亮。

-

白鵠且才被帶到鏡子裡,反手一抓,使勁一扭,咔嚓一聲骨裂,又一躍身,借雞爪子主人肩膀的力,一踢,安全落了地。

他眯著眼辨認了一會兒——其實也無需眯眼辨認,因為鏡子裡豁然亮了天,而眼前那雞爪子主人也扎人眼球得很,明面上的意思。

臃腫的身體全是眼球,或者說,是大大小小的人臉頭顱。

只不過鼻子嘴巴都融在了一塊兒,只有那些瞪紅瞪大的眼球咕嚕轉。

身上張牙舞爪的肢體不是長出的,像是無數深陷在這坨身體向外掙-扎的手腳。

或外蹬,或抓空氣,青筋畢露,冰冷的殭屍色。

它的身體還在泡發,膨脹著,爆出幾個鼓囊,像沼澤地水泡一樣,啪一下炸開,炸開血膿。

頭也不像頭。

眼睛的位置鑲嵌著兩個頭顱,嬰兒頭大小,臉部怪異且扭曲,閉眼是休眠,睜眼是張嘴尖叫。

在腐爛發白的整張臉上,嘴巴的位置只能看出一條縫隙。一張嘴,一個偌大的眼球盯著他們,牙齒是獰笑著的頭。

它每一動,陷沒其中的肢體就掙-扎,眼睛在尖叫,嘴巴在凝視,全身的眼球都軲轆轉著,不詳又噁心。

這活似一個克系的哪吒!

那「克系哪吒」嘴裡還啃咬著什麼東西,真正屬於自己的雞爪子骨折了一隻,另一隻從嘴裡剔出條斷腿,對比它的血盆大口,那條腿活似一根磨牙棒。

那不是動物的腿,是人類的!

被撕咬的差不多,見不到清晰的骨頭,全是骨渣和碎肉,逃出來的也只是破碎著的長骨。也不知道那口罕見的「牙齒」是怎麼瓜分了這條腿的。

它腳下皚皚的雪地被染成了鮮紅,冰爽的雪花變得粘膩,看著直泛噁心。

白鵠的眉頭皺得活似退潮時海灘上糾纏的海草,雖然這海草的功勞有一半是因為噁心,但還有一部分是因為面前這「克系哪吒」的長相。

丑是真的丑,不過這另外再談,它從鏡子中生出的手雖然和面前那雞爪子一樣,但分明手腕之下是有布料的。

而現如今,它全身不著寸縷,除去那些橫豎八岔的肢體和眼球,其他皮膚並不滑-膩,粗糙的皮毛覆蓋著,如同洗碗鋼絲球,雖然那一聲粘膩炸開的膿水只是把洗碗鋼絲球結塊而非消融。

白鵠突然想起之前的觸感,摸著那雞爪子也是正常皮膚,甚至還碰到了布料,怎麼著也不會這樣的。

沒等白鵠再想,那「克系哪吒」大概是沒吃飽,踩著咚咚咚的腳印沖他襲來。

白鵠很有自知之明,這麼大隻,自己肯定打不過。

於是他撒腿就跑。

這時候,就得多虧了白鵠腳踢它肩膀的時候沒有榮獲「鐵板牛肉」的香氣——畢竟那廝幾乎全身都是能輕而易舉腐蝕一頭牛的膿水,能落腳的地方少之又少,他是踩了狗-屎運了。

這地方還是那個木屋之下,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鏡子和如今大亮的天,白鵠會以為他只是從二樓掉下了一樓外。

木屋之外是不少處人家,不過都離得挺遠,不如那些戶人家離得近。

直線逃跑在雪地里,或者跑到那些人家中,且不說會不會中道崩殂被身後的「克系哪吒」追上吃了,就是那些人家也不一定就是安全可靠的。

白鵠可沒有忘記那滿耳朵的「吃人」言論,老老少少都有,指不定這村子就是個食人村。

所以他還是選擇了身後那間熟悉的木屋,至少有所熟悉,屋裡就算是木屋藏鬼也沒法,總比人屋吃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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