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們看上去很精壯,能在冰天雪地之中照料得這麼好,顯然主人對這批馬感情頗深——無論是有關金錢還是情誼。
雖然這會兒各處都有不少馬糞,但此時馬匹們都安穩關在馬廄中。
馬廄主人看上去很正常,但正常人一般運氣不好,因為他遇到了不正常的人。
他剛轉頭,還沒開口說話,就被目標明確的聞述抓住了。
聞述一把薅住他的頭往那髒兮兮的雪堆上撲,上面不知沾的是泥土還是馬糞,但無論如何,聞著都夠噁心了。
馬廄主人雙手在雪堆上撲通,唔唔反抗著。但聞述那雙瘦弱到連血管都清晰可見的手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有力,就算是他用上了腿蹬也硬是沒有掙開。
聞述蹲在雪堆前,一手按壓住那顆不安分的頭,一手撐在膝蓋上,眼神落在了馬廄中的馬匹上。
它們對於主人的被俘完全沒有任何感觸,該吃吃該喝喝,甚至尾巴悠閒地一甩一甩。
終於等那亂蹬的腳也沒了力氣,聞述才停歇,把那顆頭從雪堆中薅出來。
死是不可能死的,聞述很有分寸,在這種地方,死人比活人可怕。
馬廄主人剛重見天日,幾乎喜極而泣,大口喘氣,也沒那會兒功夫猜想他撲上去的那堆雪堆中有何加料。
惱怒大過於害怕,他張口剛要大罵,結果又被按進了雪堆里,吃了一口牛糞味冰淇淋。
反覆幾次,別說惱怒了,現在都快被整哭了。眼看聞述又要話不說直接動手,他就跟放氣的氣球一樣連忙「放氣」:「等等等等!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別動手別動手了!我我——等等,是不是那匹馬的事!」
聞述頓了頓,豁然展開了笑,宛若冰川化水,只是馬廄主人渾身發涼,只覺得這是閻王一笑生死難料。
聞述說:「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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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院子不大,房子也小,看著破破爛爛,和那間木屋一比較,能把木屋襯成別墅。
雖然是一家三口,但是看著變扭。
大嬸和大伯長得顯老,尤其是大伯,甚至像是能抱孫兒的年紀,而那小孩蹲在牆角,看著很陰翳。
他們一家人都在院子裡,大嬸劈柴,而大伯老態龍鍾坐在門檻上曬太陽,要睡不睡,總感覺隨時能歸西。
大嬸劈柴的動作很熟練,虎虎生威。
舉起的斧頭鏽跡斑斑,卻在冬日陽光下閃出了一絲光亮,劃出一道凌厲弧線,乾脆又利落地把木柴腰斬。
木渣掉落在雪地上,木墩子被砍出一道深刻的斧印。
白鵠和和綺站在她面前。
她的聲音不似這個年紀應有的洪亮,反而有些蒼老,卡著痰。
「這裡好久都沒化雪了。每天都這麼冷,每天都是大雪。林子光禿禿的,樹木也變成了冰棍,柴火也不多了。丈夫也一直病著,好久沒有看到他清醒了。」
「娃娃總是想要吃肉,但哪裡有新鮮的肉給他吃。沒肉吃,他就跑到林子裡,可是林子裡有吃人的怪物……」
「不過沒關係,沒關係。」
她重新撿起沒劈完的木柴,立起,再一刀劈下去。動作嫻熟得像是在這裡劈了一輩子的木柴。
「今晚有一個盛宴,我多砍些柴火,多砍些,好燒水吃肉,吃肉。」
咔嚓,木柴從頂部破裂,碎開一條條細小的木料。
和綺的臉色不好看了。
燒水吃肉,讓她聯想到了昨晚看到的一些場景。
白鵠看著那條熟悉的碎花圍裙——昨晚爬上二樓窗台的吃人怪物也是這件碎花圍裙。
他知道,這個肉絕對不是什么正常的肉。
而這裡,除了他們這些乘客是外來人之外,還能吃誰?
只是不知道,會怎麼吃他們,用什麼手段吃他們。
白鵠不想再聽她的絮絮叨叨,問:「幾點的盛宴?」
大嬸終於停下了,直起身看他們。
她很瘦,臉部沒什麼肉,蠟黃蠟黃的,眼睛卻很黑,被她注視時能感受到自己的汗毛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