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鵠抄起香爐就把對面的頭打掉了。
雕塑腦袋砸到了掛著紫色靈擺水晶的屏風上, 「哐當」,被撞得晃晃悠悠,把腦袋反彈滾到了地面。
老實說, 看著和自己長得一樣的頭掉下來的感受很奇妙。
更奇妙的是,這個頭掉在地上還要「咕嚕咕嚕」。
不是「軲轆軲轆」的滾動聲, 是沸騰聲。
整顆象牙白雕塑頭像是煮爛的肥肉,又膩又油, 被砸中的缺口像煮開的濃湯一樣沸騰起泡,炸開,炸成許許多多細小的條狀。
條狀在地面上蠕動、爬行,留下一道道粘膩乳白的脂肪油。
乍一看,像凝固的豬油, 卻散發出一股死屍味。
那個跳搖擺舞的屏風終於無法平衡,側著向旁邊圍成一個圈的屏風倒去。
哐哐噹噹,多米諾骨牌, 最先倒地的屏風剛翹起一個腳,立刻就被最後一個倒地的屏風壓了回去。
整整齊齊一家人。
屏風之後,台階之下,也整整齊齊一群人。
不, 或許說, 一群死人雕塑。
同樣是肥膩的粉白油光感, 同樣是雙手放於膝蓋的打坐姿勢, 但手上沒有水晶手串, 而臉也各不相同。
男女老少, 高矮胖瘦,人間百態,淋漓盡致。
無一例外, 他們的面部表情都統一的頷首閉眼微笑,如出一轍的微笑幅度,複製黏貼般,就連低頭的角度也完全一致。
放眼望去,數不盡的雕塑,密密麻麻,像沙灘上的珍珠鹽,乍然讓人犯了雪盲症。
而上方,縈繞著一團巨大的、遮天的黑氣。
仿佛是他們修煉出的心魔,每個雕塑的身上都繫著七根黑氣,像紗像霧像魂,飄渺而實存。
不用回頭,白鵠也知道自己身後那股陰冷是什麼東西了。
被炸出的條狀爬著跳著到了那群雕塑旁,拉出一條條黏絲。:
扭曲的條形一撞,被碰到的雕塑立刻被引爆,從接觸點開始龜裂,蜘蛛網的裂痕快速蔓延。
膝蓋、手掌、腰身、胸腔……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白鵠立刻翻身躲到了方桌後的雕塑之後,在爆裂的前一秒,他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即將要爆炸的雕塑胸腔似乎苟延殘喘地起伏了一瞬,仿佛無人察覺的求救信號,眼皮因裂痕仿佛清醒,緩慢睜眼掀開,而後——砰!!
漫天的**粘液噴射,還未落地,一個爆炸引發周圍成百上千的雕塑爆炸。
瞬間,一連串的爆裂聲炸來。
白鵠的耳朵被炸得發懵,手裡還抱著的香爐上繼續燃著三根香。
煙氣持續鑽進鼻間。
白鵠不知怎麼的,自從看到那催命香之後,持續性地精神恍惚,時而清醒時而神遊,仿佛靈魂出竅去見神仙了。
他的眼前出現一個畫面。
像海市蜃樓的投射一般。
一片海域,或者說,一處水天相接。
水面像鏡子一樣,反射著銀光,仿佛那流動的波紋是一灘水銀。
中-央是一個龐大的球狀,無數散發冰冷光暈的圓環緩慢勻速地圍繞著中心旋轉,像個渾天儀。
這個球狀物的光芒十分之耀眼,無法看清每一個圈在外圍的圓環和數個圓環圍繞空襲中的中心。
像一個人工造來的太陽。
白鵠就像是坐在那個巨大的環球之下。
而此刻,被炸出的液-體快淹沒整個廣場。
那些液-體腥臭,和鯡魚罐頭的汁液沒差了,漫著白鵠身後的雕塑過來,像蜿蜒扭曲的毒蛇。
咯咯、咯咯……
在巨震耳且範圍逐漸擴大的爆炸聲中,被隱藏的細小聲音在上方不知覺地進行著。
白鵠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始終抱著香爐,隔著煙霧繚繞看向那個人工太陽。
它很大很大,在這無窮高無窮遠的寬廣空境中,儘管渾身科技,但可比擬自然造物體型最大的鯤鵬。
這個令人震撼的光亮,隱約有塊黑點在移動、在放大。
或者說,是這個黑點在靠近,從而遮擋住的光亮越來越多,黑點也看出了輪廓。
輪廓赫然是一個四肢健全、有頭有尾、正兒八經的人。
速度很快,像是在這個奇異的人工科技產品的表面圓環上奔跑逃亡。
有了對比,才能發現這個圓環的轉動速度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