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著風衣,颯颯成了英雄披風被甩之背後,身後的蛇形鏈條只夠追著他的披風尾巴跑。
上攀下跳,動作乾脆利落,姿勢流暢。
想來不是第1回 幹這種叛逆的事了。
然而,明明他始終在圓環之上,甚至偶爾跳躍,還會愈加往深處較小的圓環跑去,身形卻越來越大。
此時遮住光芒的、微不可察的小黑點成了手指大小的黑影。
他究竟是在靠近光源,還是在逃離光源。
無從得知。
就像平面的二次元無法得知三次元的走向。
這讓白鵠想起來竹簾上的黑影。
一個逐漸放大的黑影。
沒有光源,怎麼會在上方有影子?
喜用神說話時,竹簾上的影子卻非實體,不然不會看得到影子的嘴巴張合動作。
只有畫在紙上的黑影才有可能有鼻子有眼。
影子是活的。
毋庸置疑。
白鵠很清楚,天上那烏壓壓黑色一團的就是從平面逃逸出的影子。
可問題是,如果平面也有人類目光所看不到的遠近距離,那麼只能通過平面內的物體所來區分。
繪畫透視的一般規律,近大遠小。
離得越近,物體越大,而影子越來越大,逃逸出來,便是在靠近白鵠方向,所以可以得出越遠離白鵠,越近。
拿一個長方體舉例,正對著長方體的前方,看到的是一個正方形,但實際上只要稍微移動位置,便可知道所看到的圖形非平面而是立體,具有空間。
假設這個長方體被積壓成了一片空間無限小的正方形,人類眼睛無法觀測到這個正方形實際上是一個長方體。
那要如何判斷視角所看到的長方體的面,是正面,還是反面。
也許有人會認為,區分正面和背面沒有意義,但倘若其中一面代表的是次元壁呢。
次元壁是對方與你的連接面,另一邊是無限長的道路,無論是對方逃離次元壁還是你進入次元壁,率先得分清連接面在於正面還是背面。
根據裡面的人來運動來分析,身影越來越大,最終逃離次元,那麼可知,對方時朝正面跑來,次元壁在於正面。
但如果身影越來越小,未必就代表他在朝深處離去,相反,若是他突然從出現在了眼前,只會證明,次元壁在反面。
就如同現在一樣,儘管眼前圓環的黑影越來越大,也很難確定他就是在朝白鵠方向奔來,也許他在朝深處走。
身後的狂暴聲並沒有讓白鵠有一點動作,他始終看著眼前那場只有他看得見的夢幻泡影。
嘴唇微抿,眉梢下壓,恍然之間,與玫瑰古堡噴泉的倒影重合。
那個黑影,用力一躍的時候,白鵠的眉頭似乎不自覺蹙了一瞬。
剪影在空中無限地放大,像準備下落又像向上奪取,然後,被一個無比大的蛇頭貫穿。
停留此刻,不得前進不得後退,甚至沒有下落的機會。
他如刻在琥珀的化石,只供研究。
飛快的速度終於重新放緩,蛇頭如蛟龍如空中列車,貫穿之後,像條鎖鏈,戴著功勞,緩慢向上遊蕩。
黑色人影戳成了碎片,四分五裂。
白鵠觀賞了一部沒有起因經過、並不爽快的皮影戲。
局外人的旁觀姿態,除了那一瞬預知般的輕微蹙眉,再無動容。
頸後濕冷,耳膜震痛,腦仁也抽痛著,聞著腥臭味與香火煙,碎片還未落地,白鵠再沒停留,最後瞥了一眼,利落起身。
只是轉身的一霎那,白鵠就已經將剛剛所見的拋擲腦後,立刻理清了現在的處境。
這個五行心愿屋所謂的喜用神,實際上就是拿市民當養分。
水晶鏈不知道藏著什麼東西,帶回去之後,靠自身精力養鬼,養成之後,再回來摘下手鍊,連肉-體都被留在這裡。
骨肉被當成了蓄「水」罐,最後垂死的生息成了引燃索,使用得淋漓盡致。
黑店。
一個噁心的、醜陋的黑店。
白鵠快速掠走雕塑上的水晶手串,徒手就將頸後那片濕冷扼住。
與在排隊時觸碰那對情侶肩膀後指尖殘留的冰濕觸感不同,這次抓到了實體。
像海里生長的生物,滑溜溜粘膩的觸-手,也像軟趴趴的舌頭,觸碰到的每一處皮膚都被冰刺了一般,仿佛有無數細小冰針刺進毛細血管內,鑽進骨髓,凍結所有溫度與活氣。
這讓白鵠有一個瞬間,想到了海下死亡冰柱。
所到之處,冰封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