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鵠一個用力,轉身,立刻把這死亡冰柱擰斷了。
還沒看清,手上那捋黑氣就兀自消散了,與香爐上的白煙交錯。
前面爆炸的「儲水-罐」嘩啦啦地湧來,什麼脂什麼液什麼碎片,混成一團。
那是一處翻滾著碎石片、衝擊出白泡沫的高濃骨湯。
奶白,卻異常顯髒,讓人聯想到沙漠中洪水。
無窮無盡湧來,倒下的屏風被衝擊被撕碎,浮著碎木。
方桌所處的台階之上已然包圍,那群洪水沫的白與天上烏壓壓的黑形成對比,壓迫感十足。
而雕塑背後的台階下是唯一沒有被那群雕塑占領的地方,那是一堵弧形牆。
像門外長廊的浮雕壁一般,刻著眾民參拜神明圖,上面的每一處褶皺線條都有嵌鑲著大大小小的水晶石。
在遠處又一次的連續爆炸響起之時,衝擊推動著「高湯」,捲起雪壁,衝浪般,沖-刺襲來。
白鵠絲毫不懼,瞥了一眼,垂下眼皮,將那還未燃盡的香爐歸還。
香爐被端在雕塑端頭上方,他的手指掐了最邊長根香的一半,插在旁邊,而後立刻朝後沖-刺一躍。
同一時刻,「嘩啦——」
「高湯」建起的雪壁撲了個空,嘩地擊打方桌與雕塑身,裹挾著重重泡沫,帶走了方桌殘骸的碎木板。
餘下唯一清淨之地,矗立象牙白的斷頭雕塑,上方香爐充當頭顱。
三根兩長一短的催命香此刻成了三短一長的四根香,歪歪扭扭插著,像日天日地的國際不友好手勢。
白鵠此刻已經踩著水晶石攀上了弧形壁,盯著仍然逐漸上升的竹簾,腳下一蹬,跳躍而去。
乍然,他似乎成了那個碎在半空中的黑影一般,身形一樣矯健、凌厲,像一鉤彎弓,靜止無風,身下濤濤。
這一刻,幻影與現實毫無差別。
國際不友好手勢飄飄然冒煙,繚繞、繚繞,一圈一圈,像虛托在他身下的筋斗雲,以防結局重演。
然而此處無巨日無蛇頭,只有滔滔浪花與沉沉黑雲。
「哐當!」
白鵠單手穩穩抓住了竹簾下方的竹竿。
空中不穩,前後搖晃,白鵠的左手還攥著黑藍的水晶串,他低頭向下看。
遠處無休止地炸開一群又一群的無用空殼雕塑,層層堆積出了一面巨浪,距離白鵠不過兩米低。
巨浪之上,不是又是哪位求願人還願人的雕塑碎殼,稀稀拉拉,甚至不如雪白的泡沫起眼。
生前泯然眾人,死後仍被雪藏。
上方黑氣垂下的「木偶線條」已然隨著身毀而斷裂,黑煙以緩慢的速度消散。
現在望眼過去,那團黑氣像路過人間的巨大水母,軟趴趴飄蕩下無數觸-手。
晃動終於逐漸停止,竹簾還在上升,即將來到空中的那團黑氣,而巨浪已經被堆疊到了面前
白鵠清晰地看到了在上方衝浪的一片面容,或者說,一片像面具一般的人臉雕塑殼。
它被泡沫推著到達了巨浪頂端,正對著白鵠,仿佛巨浪是它面具之下的真體。
曾有一面之緣,現如今是兩面之緣。
那是排隊時前面那個手腕戴著黑色手串的男人。
僵硬的面容,微翹的嘴角,合上的雙眼,虔誠得好像神佛座下的首席弟子。
那句得意驕傲的「就是死人都能求活哩」,多麼諷刺。
白鵠移開視線,左手攥著的手串一甩,扣到了手背,手掌一張,手串滑落,他的手腕也嵌上了這邪門的水晶手串。
他沒有再停留,戴上手串後立刻也握著那個竹竿,身體一擺動一晃,一個用力翻轉,他跳進了竹簾內。
系統下達的指令是求水晶手串,而這家五行心愿屋又是靠水晶手串來養鬼,必然不會將前來求願的人就此扼殺。
所以不可能進了這個地方就沒有出口。
黑氣從竹簾中-出來,說明竹簾是另一個空間。
這個地方絕對不會是與五行心愿屋那條街的空間相連,那麼只能是裡面那個空間。
一切一切,無論是濕冷的黑氣觸-手,還是翻滾的高湯,都只是為了逼迫白鵠戴上手串罷了。
手串,也是手銬,也是吸血繩。
但白鵠並不需要所謂「保平安」的手串,他自己就能保自己平安。
這玩意戴上去之後,取下來還得花點時間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