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眼圈都紅了,看著易沉瀾就像看著一塊易碎的青瓷,她按捺住慌亂安撫道:「阿瀾師兄,我扶你去那邊躺著,我去請周師叔過來,我……我先讓方南丹過來看看你……」
她自責又心疼——阿瀾師兄身體不舒服,她怎麼就沒看出來?
易沉瀾微微抿唇,目光終於落在了舒晚臉上——她乾淨的瞳仁里完完全全裝著他,滿滿的再無其他,看起來,仿佛他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那雙澄淨的眼眸,此刻已經流下了淚。
她心疼,著急,痛惜,自責。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了。
易沉瀾聰慧至極,舒晚在他面前就是一張白紙,若她有一點點別的心思,他一眼就看得出。此刻無論他願不願意相信,他也已然徹底看清——舒晚根本不圖他的絕世功法,也不求他的奇珍異寶,她滿眼裝著他,她只盼著他平安。
他的心裡,有一點點,一點點他說不出的感覺,不疼不癢,只隱隱發悶。
「別哭。」易沉瀾乾巴巴的說了一句,見哄不住舒晚,才又添了一句,「燭光太暗,我看著有些眼暈,沒事。」
舒晚擦了一下眼淚,半信半疑的看著他。
「真的,」易沉瀾道,「我只是……表達的不對。」
「那我也要請周師叔來一趟。」舒晚悶聲說,還是周遠說沒事,她才能真正放心。
易沉瀾點點頭,他真的沒想到,他隨口說一句頭痛,會讓舒晚有這麼大反應,甚至擔心的哭出來。
舒晚看易沉瀾默默看著她,又不說話了,心裡更加擔心——今天一天阿瀾師兄都怪怪的,雖說不上到底哪裡奇怪,但看他的樣子,似乎又變得的分外沒有安全感。
這樣不行,舒晚咬唇想著:阿瀾師兄忽然頭痛,許是隱了什麼心病導致的,明日一定把周師叔請來給他好好看看才是。
她一陣憐惜,伸手抱住了易沉瀾,在他懷裡仰著頭,顯得格外乖巧,「阿瀾哥哥你怎麼啦?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要和我講,別悶在心裡,身體不舒服也要告訴我,別讓我擔心。」
她抬手按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的揉,「這樣會好一些麼?」
易沉瀾第一次沒有推開舒晚,他抑制住了下意識的躲避,任由舒晚抱住了他,才發現,他根本不厭惡她的碰觸。
太陽穴乃人體死穴,他交於她,竟也沒有滿心警惕,反而真的放鬆下去。
是因為這個人,是這具身體「他」的妻子,所以「他」習慣了……易沉瀾模糊的想著,他低頭看著舒晚奶乖的小臉,怎麼看,她都不該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鬼使神差的問:「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舒晚眨了眨眼睛,阿瀾師兄今天一天都在思考些什麼呀?她哭笑不得,語氣帶了哄:「因為你好,你最好了。特別溫柔長的又好看,你值得被喜歡。」
她嘿嘿直笑:「這麼好的夫君,被我拐來了,我賺到了,哪裡還有為什麼?好啦,以後別再想這麼傻的問題……」
易沉瀾面色平靜,雖不曾露出笑意,卻將目光移走了。
他白天和雪夜山的人隨便說了幾句,就把這個世界的「他」的遭遇套的差不多了。他本還以為這個世界的他是個天之驕子,沒有受到向他一樣的磨難,誰知,他們的際遇卻是一模一樣。
他們都被舒戚換了身份,都在水深火熱中長大,都被欺辱,被作踐,他們的前半生沒什麼不同。
唯一的分水嶺,是他遇到的舒晚,砍了他的手臂,摧的他生不如死,最後死在了他的刀下。而這個世界的「他」遇到的舒晚,卻是眼前這個如同仙子一般的小姑娘,救贖他,渡化他,陪伴他,守護他,將他的世界全部翻覆。
而這一切,竟全部出自真心。
原來上天真的一直都不公平。
既然不曾垂憐他,那他也不必顧忌什麼,既來之,那就是他的了。
「……晚晚。」他嘗試著叫了一聲,這個名字叫出口,都帶著絲絲的繾綣柔軟,心裡無聲的塌陷了一塊。
面前的姑娘帶著笑意應了。
晚晚。易沉瀾又在心中無聲的念了一遍,他抬起手,臂彎虛虛的扣住舒晚纖細的腰。
……
「阿瀾師兄,等一下,」舒晚看見易沉瀾剛夾過去的菜中夾著一粒麻椒,他卻沒注意,趕緊幫他挑了出來,「周師叔說了,你少吃太刺激性的食物,這道菜不許多吃,吃這個。」
說著舒晚給易沉瀾夾了菜。
易沉瀾沉默了一瞬,他低著頭,很快將舒晚夾給他的菜吃了。
那菜剛剛入口時,他的眼眶竟泛起了些許酸意。
他本來抱著冷漠的,譏諷的,冷眼旁觀的心態去審視舒晚,卻在和她相處不到幾個時辰就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