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憑我一句話,大家父女關係就可以真的一刀兩斷的。更何況,這裡是朔方。」
「城外青山埋忠骨,城內白幡吊英魂,這樣的英雄之城,哪裡容得下我這種叛臣之後?」
陵淵攥緊了拳頭,幾步過去,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手輕輕撫著她的背,好一會兒才緩緩放開。
「你安心在屋裡等著。」他抬起手,把她略顯凌亂的髮絲別在耳後:「這裡的確遍地都是為國捐軀的忠骨,可我陵淵也是為朔方百姓流過血的,沒有對不起誰,今夜我親自為你守門!」
說著,他一手抄起方才卸下的兜鍪:「我倒要和他們論說論說,父親犯下的錯,憑什麼牽連無辜的子女!」
從雲見院出來走到府門口時,外面燈火通明,倉梧看見他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王爺,都布置好了,四處都是我們的人,今夜保管不會有事。」
陵淵冷著臉:「天寒地凍,叫兄弟們都撤了。」
「這是為何?」倉梧不解,試探著問:「人抓著了?」
「搬把椅子來。」他說著,雙手捧起兜鍪,穩穩地戴在頭上:「今夜我一個人守著。」
「那怎麼行?」倉梧不自覺拔高了聲音:「大家都是上陣的兄弟,怎麼能回去睡大覺,讓王爺你一個人守在這裡,況且咱們現在不知道對方的底細,萬一……萬一有什麼狀況,連個照應都沒有。」
「能有什麼狀況?都是城中的百姓。」
「王爺!」
倉梧待要說什麼,卻見管家已經搬出了椅子,擺得正正噹噹,陵淵二話不說大步跨過去,手中的劍抵地,大馬金刀地坐下。
見拗他不過,倉梧也不好再說什麼,便照他吩咐把原先的人都撤走,自己則留了個心眼兒,躲在了暗處。
正月天裡寒氣逼人,一股冷風過來,倉梧不禁打了個哆嗦,抬眼瞅見陵淵,卻見他像是銅塑的一般,一個人在那兒坐得端端正正。
臨近上元節,月亮漸漸圓滿,陵淵望著頭頂的明月,心中漸漸升騰起一抹溫柔,這些年來,他固守城門,多少次擊退了敵人的進攻,還是第一次,為心愛的女子守城。
夜色漸濃,周遭也越來越寂靜,他就這樣坐著,一直捱到了後半夜都毫無動靜,正當困意襲來時,卻恍然聽見一連串的腳步聲。
第87章 這是她的過去,沒什麼不……
陵淵身體立即繃直,手按緊劍柄,立刻警惕起來。
就在他起身之際,街角處出現一隊人馬,個個穿盔戴甲,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路同。
見是自己人,他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今晚是你巡夜嗎?」
路同搖了搖頭,底下的士兵未經吩咐,紛紛上前,自發列成了兩排,擋在了陵淵身前。
「這是做什麼?」
「王爺。」路同上前行禮:「這是從乾州一路追隨咱們而來的兄弟,知道了褚姑娘的事,聽說王爺一個人在這兒守著,主動過來的。」
他眼眸微動,聲音也比平時溫柔許多:「都回營里去,這兒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王爺。」聽到這話,前面一個士兵轉過身來:「褚姑娘雖是女子,但在乾州的時候,也算是跟咱們並肩作戰的。」
「是啊……」、「說得沒錯」不少士兵都應和起來:「趙敬攻城的時候,她可和咱們一起守在城樓上!」
「我還親眼見過她為了給咱們籌集糧草,在城裡東奔西走……」
「王爺,褚禎明無論犯了多大的錯,都不應該算到褚姑娘頭上。」路同一直等大家說完了才開口:「如今趙槊將軍領著天衛軍在前線拼殺,若是知道褚姑娘在朔方被人欺侮,天衛軍的兄弟第一個不答應!」
「沒錯!」倉梧一直在別處躲著,聽到這裡,暗暗叫好,一個沒忍住躥了出來:「褚姑娘什麼秉性咱們都清楚,百姓不明內情,受了有心之人的蠱惑,把她當叛臣之女看,咱們可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道!」
「對!」不知人群誰先喊了一聲,其餘的兄弟們也都舉起手臂七嘴八舌地附和。
陵淵眼眶一熱,心裡暖烘烘的:「那我代雲兮謝過兄弟們!」
風依舊不消停,可大家聚在一起,誰都沒一句抱怨,東方漸露魚肚白,府門前掛著的燈也燃盡了,天還未大亮,四周依舊昏暗。
遠處驀地響起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那聲音越來越近,到了街角忽然停下,一陣窸窸窣窣過後,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