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梧眼見,一眼瞧出那人身上似乎挑著一根扁擔,緊了緊手中的劍,低聲說了句「來了」。
可人還未到跟前,遙遙便有一股惡臭飄過來,有人暗道了句:「什麼味兒啊」,接著便聽見「哐啷」一聲,木桶落地。
眼見已經驚了人,路同喊了句:「上!」在場的士兵立即衝上去,眨眼間便將那人團團圍住。
許是聽見了外頭的動靜,管家帶著幾名小廝舉著火把跑了出來,光線頓時變得亮堂起來。
士兵們自覺讓出一條道,陵淵從中穿行而過,走到那人面前,倉梧跟在他身側舉著火把一照,地上躺著的,竟然是個老漢。
「是不是抓錯人了?」他說著偷偷看向陵淵。
陵淵怔了一下,也料想如此,隨即彎下腰去扶人:「老人家,起來吧。」
誰知那名老漢卻猛地甩開他的手,掙扎著自己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士兵們一臉震驚,見陵淵沒說什麼,也不好擅自開口,尷尬地站在一旁。
離得近了,臭味更加明顯,在場的人這才反應過來他挑的是糞水,又見他穿著統一的青衫,的確是傾腳頭無疑,悄悄讓開一條道兒。
老漢仿佛旁若無人一般,躬下身子挑起扁擔往外走,走出七八步,陵淵看著他的背影,恍然覺察出不對來:「攔住他!」
倉梧和路同眼疾手快,率先飛奔過去,那老漢身手竟矯捷起來,丟下扁擔,提起一隻糞桶就往門前沖,只是畢竟上了年紀,哪裡跑得過他二人,下一刻便被二人一左一右抓住。
糞桶傾倒,糞水流了一地,惡臭當即瀰漫四空。
「放開我……放開我……」老漢渾身扭動著,嘴裡喊來喊去都是這三個字,聲音嘶啞之餘,聽著竟有幾分悲切。
「你是誰?」陵淵緩緩在他面前蹲下:「誰讓你這麼做的?」
老漢吃力地仰起頭,望著眼前的人,爆發出一陣冷笑,許是動作大了,轉頭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是誰?」老漢漲得滿臉通紅:「九年前在城外,王爺的營帳里,你也這樣問過我。」
陵淵瞳孔一縮,臉色驟然一片煞白。
「那日帳中擠滿了人,王爺說,凡在場的,蒼老難行無人供養者,如同你父,孤苦伶仃無人哺育者,如同你子。」
「九年過去,我還記得王爺的面容,可王爺還記得自己當日說過的話嗎!」
頃刻間,他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躥起,老漢的話仿佛在拷問著他的靈魂。
「看來王爺是忘了……」老漢臉上閃過一絲悲戚:「也忘了我的兒子是怎麼死的。」
「我沒忘。」他站起身,示意倉梧把人放開:「我永遠不會忘。」
「好。」老漢身形晃了晃:「那王爺還要問,是誰讓我這麼做的嗎?」
「朔方的男兒自小便知道要守衛自己的家園,我的孩子和朔方千千萬萬的男兒一樣死在了戰場上,我們幾代人守著大周的西北邊境,甘願做一道屏障,護衛千里之外的京城,可是如今,叛臣之女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活得好好的。」
「魏王爺!你叫我怎麼去見九泉之下的孩子們!」
老漢聲音悽厲,再度喚醒了他不願回想的記憶,那是他到朔方之後最慘烈的一戰,刀光劍影,血肉飛濺,鋪天蓋地的白雪根本蓋不住堆積如山的殘肢斷臂。
他把老漢扶到椅子上坐下,緩緩開口:「這些我都不會忘,不止我不會忘,朔方的百姓,大周的百姓也都不會忘。」
「我不知你從哪裡聽了褚姑娘的身世,她不是朔方人,也沒有上過戰場,可她不是叛賊。」
「三年前,朔方軍餉難以為繼,是她做主從內庫中拿出三十三萬兩白銀,才有了朔方這幾年的太平,她曾經是……」
「王爺!」倉梧突然出言打斷了他,指了指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搖了搖頭。先前在乾州,趙敬一來,她的身份鬧得人盡皆知。
眼下好不容易來了朔方,他們這些知情者都默契地閉口不提,舊事一旦被人知曉,難堪的可不止是她!
陵淵知道他的苦心,他以前也曾極力掩飾,不願在人前提起,甚至忌諱別人提到那兩個字,可是……他的視線徐徐掃過人群,坦然開口:「這是她的過去,沒什麼不能說的。」
「她曾經是大周的太后,選賢舉能,與民生息,大周的土地上到處都有她的影子,朔方的賦稅自前年起減免半數,也是她提出來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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