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他又轉了話頭,滿是風霜的臉上儘是真摯,拿著點心的手也不住地發著抖,對著就是何秋月一頓千恩萬謝。
「大伯不必客氣,能遇見就是緣分,困難時幫一把也是應該的。再者說這點心我也吃不上了,還不如您帶回去給孩子補補營養。」
不同於江南的靈秀溫雅,北地的群山更像鋒芒的利刃,長刃拔地而起,劍尖直指長空,一如生長在這極端寒冷的人們,自有種堅韌和剛直。
山高水長,天地悠悠,就這麼靜靜望著三五成群的牛羊,聽著呼嘯而過的風聲,渴了掬一捧清冽的山泉水,餓了咬一塊點心,也算是悠閒自得。
然而,美好大多是短暫的,當日頭漸漸西斜,山間湧上朦朧的霧氣時,何秋月心中清楚,她最後的時限即將到來了。
夷族大伯樂呵呵地揮手道別,被趕著的牛羊仍不知饜足地大口喝著泉水,身側的那莎蹦蹦跳跳地撿著地上的枯草。
多麼簡單溫馨的畫面,何秋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可惜,她明日大概是再見不到了。
懷著沉重的心情回了營地,在路過一夥換班的士卒時,何秋月鬼使神差地頓住腳步,拉著那莎藏在了旁邊的帳篷後。
「今晚可得打起精神來,莫要出了岔子!」
「哎——聽說昨夜二公子抓了個人回來,也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
「噓,別亂打聽!」
片刻後,許是要澆滅何秋月最後一點僥倖,那莎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翻譯了最後一句話。
「他說……那個新來的刺史確實是個硬骨頭,在馬棚昏死過去兩回,好話賴話都說盡了,就是不肯服軟……」
一陣寒風吹過,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下來,直到不遠處早就安靜下來,何秋月才在那莎焦急的注視中回過神來。
腦中閃過諸多念頭,最終都歸至一處,薛清安為什麼會被他們抓住?
是,為了要救她嗎?
「姐姐……我好冷,我們回帳篷好不好?」
抬手幫那莎緊了緊衣襟,何秋月伸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零零散散的守軍,昏暗的營地,宛若天然的捕獸場,窺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等著她自投羅網。
何秋月早就發現自從她能夠下地,身後便時常有人尾隨,也許她只要表露一點逃跑的跡象,便會在眨眼間殞命。
倘若那人想以此威脅她就範,那真可惜,他打錯了算盤。
無論是在哪裡,她何秋月都個徹底的自由主義者,與其束手就擒仰人鼻息,她更願意主動出擊搏一個未知的結果。
撫上腰間藏好的匕首和迷香,何秋月下定了決心,衝著那莎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那莎先回去,姐姐還有重要的事要做,等完成了再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