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百姓安危,臣願往。」
徐稷再次躬身。
「請殿下將此事交於我。」
兩人對視片刻,謝宴心知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藥引解了時疫,徐稷如此說,必然比他的暗衛悶頭瞎找要好。
「江南路遠,帶上皇子府百名暗衛,務必平安歸來。」
須臾,他闔上眼。
徐稷再度一禮便匆匆轉身離開,捲起一身的風塵僕僕。
青袍到了府外翻身上馬,挺直的身形剎那便出去了幾里遠。
謝宴看著他的背影,再度不甘地想。
他和蘇皎,到底是什麼樣的緣?
他前世發覺徐稷心思的時候,已經是登基的第二年。
彼時朝臣彈劾她囂張,頻頻頂撞太后,他在後面發現了雲家的手筆,便命底下幾個親信上書彈劾太后無度,以此來洗清落在蘇皎身上的流言。
那是一個尋常的晚上,他與已經是新任大學士的徐稷議事到深夜,臨出門前,年輕臣子忽然彎身。
「朝中流言紛擾,皇上一心撲在朝政,也該留意此事,為免污及皇后娘娘清譽。」
「你何時也關心這些了?」
在謝宴的記憶里,這位臣子為數不多的愛好是看醫術和策論,及冠四年未曾娶妻,一心撲在朝政上,更是對外面的瑣碎事毫不關心。
「臣是關心皇上。
古書曾說妻妾難同,皇室也同理,皇后娘娘與嬪妃不同,她的聲譽,代表著皇上的聲譽。」
此事他已命人在背後處置,也無意與臣子多說家中瑣事,謝宴便頷首岔開了話題。
處理完事情出御書房,他順著路,又慢慢走到了和鳴殿。
還沒近,就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青柏身影。
年輕的臣子冷如月,孤傲挺直地站著,雖遠遠立在清湖旁,目光卻始終不離和鳴殿。
「徐稷。」
他的聲音驚醒了他,徐稷倉皇回頭,看清楚是他的剎那就垂首行禮。
可謝宴還是看到了,他紅著眼,眼中情緒內斂,他卻看到了和他如出一轍的,愛戀。
「來此做什麼?」
那一刻,謝宴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卻由衷感受到了一股無言的怒與不適。
「爺爺近來身子不適,臣替他來太醫院拿些藥。」
和鳴殿素不與後宮在一處,往前不遠便是太醫院,他的說辭天衣無縫。
行禮離開,男人的敏銳卻讓他知道,他的臣子,喜歡他的皇后。
再之後,徐稷依舊將他的情緒藏的很好,再不露出絲毫破綻,卻在他昏迷之時,冒死假傳聖旨去和鳴殿保下了蘇皎。
不日前的睡夢中,他夢到前世,也看到了,他最終自盡於和鳴殿前。
從前只以為他是在蘇皎做了皇后之後才喜歡上她的,可如今,謝宴清楚地知道。
不是。
他心中湧起無言的煩悶與躁動,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們是什麼緣?
——
入宮的第六天晚上,太后的精神勁好了些。
蘇皎隔著一扇屏風,和她說著話。
「夜深了,雖然是夏天,也怕你冷,早點回去歇著吧。」
「無妨,我在此陪陪皇祖母。」
這兩日她調養著太后的身子,瞧她醒的時候多了,心中也輕鬆。
「你入宮,宴兒便允許?」
「與他說過的。」
「你是個好孩子,當時與宴兒成親之前哀家見過你。
你是皇帝選進來的,不過入宮前他也見過你的畫像。
宴兒這人,從小無拘無束的,很是灑脫,賜婚的時候,哀家以為他不會同意,沒想到後來成了親,你們倒很好。」
太后的語氣很是滿意,蘇皎笑了笑,也沒說話。
「若能捱過這回,哀家出去便讓皇上給你個郡主的身份如何?再舍一處封地……」
「皇祖母想這些做什麼?」
古來可沒有做了宗婦還封郡主的先例。
太后咳嗽了兩聲又開口。
「宴兒的身份不一樣,日後……若有那一天,就算他不想,也許院內還有其他人,蘇家官職低,又有你哥哥的事,你有個別的身份,也就有了倚仗,日後少受委屈。」
「日後的事還長遠,何況皇祖母怎知道他會不願呢。」
「哀家看人准,宴兒對你……咳咳……上心得很。」
不然當時也不會求了她來解釋上林苑的事。
她看向蘇皎,她對這個孫媳算是喜歡的,何況如今獨自入了內來照顧她,因為她的事捲入流言,她在皇宮大半輩子,見過很多好意,卻甚少感受到真心。
總是過意不去。
「你……咳咳……咳咳咳……噗。」
太后捂著心口劇烈地咳嗽著,驀然扶著床沿嘔出一口鮮血。
「皇祖母!」
蘇皎一驚,這回再顧不上別的,帶上帷帽三兩步到了太后跟前。
手一摸上太后的手腕,立時就感受到了那溫度更滾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