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靠近了些,她忽然發現袁馳的後領也有血漬和灰塵,何志宇碰不到那個位置,是剛才她的臉蹭上去時沾到的。
下一秒,馮山月極為罕見地感到一點難為情。
她現在肯定看起來灰頭土臉的。
就這麼髒兮兮地貼上去,把人家身上弄髒,不太好。
一邊想著,馮山月還順手拍了拍他的後領,沒能把那點灰拍掉,反而被袁馳誤解成在催促他回答。
他壓著聲音開口,不知為何語氣聽上去像在抱怨。
「那個排球生告訴我的,她說你給了她信號。」
他在梁桂香的小飯桌里反覆打她電話,正忐忑著抓不到頭緒,突然看到王於英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馮山月出事了,走之前給她留了消息。
才認識幾個月啊,就能在動手前專門知會她一聲,倒沒見給他一點提醒。
馮山月啊了一聲,有些出神,身體放鬆下來,下巴無意識地擱在了袁馳頭頂。
那本便利貼。
起初,馮山月只是想用它轉移王於英的注意力,有功夫盯著她,不如多背幾個單詞。
等到動手的那天,在離開教室之前,她的目光落在了桌角。
上面是今天要背的單詞,還沒全部謄抄完,頁面仍有一半是空白的,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馮山月最後在上面多加了一個單詞。
revenge。
釋義是復仇,但她沒有標出來。
一眼看去,只會覺得她是還沒抄完單詞,只需等到晚自習,她便會回來繼續任務。
王於英連書上的單詞都記不全,天知道她是怎麼留意到這張沒寫完的便利貼,又飛快地認出這個詞,從中推斷出馮山月動手了。
馮山月有點開心,卻故意不滿地嘟囔了一句:「這都被她發現了。」
她說話時喉嚨與胸腔帶著點震動,貼著袁馳的後頸與後腦勺傳過來。
明明馮山月靠得很穩,他還是把她往上掂了掂,迫使她不再把自己的頭當靠枕。
心裡冷冷地想,脖子受傷還說這麼多話,生怕驗傷時給她驗輕了似的。
隨後,突然聽到她問:「那你是怎麼想到要找我的?」
馮山月被袁馳這麼一掂,腦袋歪到了一旁,隱約能看到一點他的側臉。
袁馳卻朝另一邊撇開頭,不讓她看見他的表情,聲音悶悶的。
「因為你把西藍花全吃了。」
那盤沙拉被馮山月吃得一乾二淨,袁馳在她走後對著空盤子發呆,突然想起來裡面放了西藍花。
馮山月不愛吃西藍花,從小到大,當著馮燕芳的面時,她都會乖乖吃掉,可一旦大人不在飯桌上,她必定把西藍花挑給鄭海陽吃。
鄭海陽也不愛吃,兩個人只要開始上演「孔融讓梨」,場面必定鬧得雞飛狗跳。
於是袁馳就記住了。
他甚至能記住馮山月飲食上的所有口味,買陳記燒烤時還叮囑師傅不放蔥花,正常加辣,少放孜然,要求詳細全面,和她從前點單時的口味分毫不差。
那個去她家的晚上,他在玄關里被她質問為什麼多放了辣椒,差點就要開口反駁。還是後面察覺到她神情不對,才認了下來。
不像馮山月,第一天約他去茶餐廳吃飯時,她甚至給他點了碗蘑菇湯。
她都不知道他不吃蘑菇。
樓道里安靜下來,馮山月突然有些不自在地直起身子,不讓自己的前胸貼到袁馳的後背。
她盯著袁馳的發旋,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
當時她食不知味,只顧著思考去天台後要怎麼做,根本沒注意吃進去的是什麼。
這份反常卻被他留意到了。
在這句話後,兩人之間再次陷入了沉默。
到一樓的路漫長得令人難熬,甚至讓馮山月想數數自己的心臟一共跳了多少下。
最後終於出了樓道,袁馳把馮山月放下來,確保她站穩了才直起身。
重新踩回到地面後,才發現腳踝被他的手掌捂得仍在發熱,馮山月撐住匯雅樓的大門,終於在玻璃的涼意中回了神,突然感覺時間短得仿佛才過去幾秒鐘。
袁馳手揣回兜里,轉身往樓里走。
馮山月一怔:「去哪?」
他腳步沒停:「書包沒拿。」
為了砸開攝像頭,他把自己的書包丟了出去,當時滿腦子都是如果攔不住她,至少不能留下證據。
他還真是犯賤,被人騙了還上趕著替人著想,甚至想得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