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兩次成功疏導的經驗,她膽子也大了些,悄悄探出手從台階上一路挪過去。
快了,快了。
酒時呼吸聲變重,小拇指如願觸到了微涼的掌側,她壓抑著雀躍,慢慢攀上那隻觸感細膩的手。
然後,他站起來了。
站起來了?起來了?來了?
酒時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後退的一步好像把她的後路堵死了。
她的小雀躍頓時灰飛煙滅。
郁聞安匆匆站下台階,似乎有意規避她的對視:「你我見上一面也不容易,趁著你來,我正好有些情況得得告訴你。」
不生氣、不刻意、甚至有些沉重。
酒時握著自己不安分的手,笑得命苦。
這,這關係剛續上,又要分啊。
「你說。」她已經做好了心塞的準備。
「這個禮拜,白塔全面停擺,能源供應卻始終沒有停下,充當異種的燃料馬上就要耗盡了,這件事情我還沒有告訴指揮官。」
她點頭,頻頻點頭,聽一半發現人家談的是正事,腦袋在半空畫了個曲線,然後穩住姿勢側耳傾聽。
「但能源告罄是瞞不住的,現在指揮官風頭正盛,又得親王看重,按照他的性子,新的一輪異種捕捉計劃已是板上釘釘,他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
酒時後腰靠在台階邊緣,兩手瀟灑地撐在身後:「這事兒我也想過,要是他一直拿著官帽把我往污染區趕,我該怎麼辦。」
「但我轉念一想,我只是個預備役,等這次親王閱兵結束,學院那邊一催,我們說不定就可以捲鋪蓋走人了,還能在學院繼續苟活一陣。」
「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你還是這樣想嗎?」
修長緊緻的腿往台階上一杵,帥氣的同時也有些不著調:「畢竟我是個貪生怕死的劣等哨兵嘛。」
「但你不會走的。」
郁聞安幾乎是一陣見血地識破了她的花言巧語,酒時舌尖抵著尖牙,雙手枕上後頸,對著那個犀利的人長嘆了一口氣:「我以為,我這個人設維繫得相當好。」
「無懈可擊。」
在貪生怕死這條賽道上,她目前還無人能及。
得到了肯定的酒時:「?」
「那你為什麼這麼篤定我不會走?」
郁聞安終於捨得轉身,篤定地看著她:「你會走,但你想帶著所有人一起走。」
「嘖。」酒時忽然感覺牙疼地咧開嘴,挺腰直身,指著自己的臉:「我長得難道很面善嗎?」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喜歡給她戴高帽。
她看上去很像是濟世救人的活菩薩嗎?
「你不會嗎?」
酒時:「......」
郁聞安嘴皮子功夫確實變得厲害了許多,還知道把問題拋給她。
「想多了,我只會救我自己。」酒時還真不是什麼渡人渡己的活菩薩,「我可沒本事帶上所有人,畢竟不是人人都把性命看得很重要,我只管自己去找活下去的辦法,有沒有人願意跟是他們的事情。」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生命至上主義,尊重一切生命求生的本能。
人類想活,可以。
異種想活,也可以。
他們不該阻止任何生命求生的行為,也不該鼓舞任何驅使生命走向終結的行為。
所以她想讓那個揮霍生命的指揮官滾蛋。
第59章
痴人說夢,說的就是酒時。
F級預備役和白塔最高指揮官的之間,是一座看上去就不可能跨越的天塹。
而她,什麼也改變不了。
陸地上的生活持續了半個多月,邊緣區能量穩定,沒有異種犯境,一切都很安全。
能量防護牆正式關閉,地下城重啟,白塔運作回到正軌,各路分隊再次肩負起使命,各司其職,奔向生死未知的污染區執行任務。
每天,遙遠的荒漠地平線上,一支長長的黑色隊伍裝載著或死或生的異種,整齊有序地送往歪斜的巨塔。
地下城的高樓每天都在增加,娛樂區即將迎來竣工。
那些曾經應召進入白塔的預備役陸陸續續被送回學院,僅僅剩下參加晉級賽的成員。
經歷過腥風血雨的保衛戰之後,88名學員剩下67名,在他們身上,曾經的熱血意氣、張揚恣肆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嚴肅。
因為他們知道總有一天他們會在污染區死亡,曾經追求的功勳榮譽也一定會在死亡之後到來,所以他們開始對死亡感到麻木,對勝利無所念想。
唯一有個例外。
酒時一改常態,積極主動地像上級打申請,要求隨戰隊進入污染區,但她所有的申請都被無情駁回,理由是她是預備役,非特殊情況不得進污染區,而且她還是個連精神體都凝結不出的F級。
晉升第一步,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