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限是六小時, 出人意料地寬裕。
林棋冰原地沉默的兩分鐘,沐朗已經將相機里內容翻了一遍,見她神色莫名,湊過來問:「又是派單?這次目的地是哪。」
「西側公園。」林棋冰將相機調回那張屍骸叢叢的陰暗照片,「萬人坑底。」
沐朗的表情一下子沉下來,他想要說什麼,林棋冰搖搖頭, 「時間還早,到時候去看一眼,應該問題不大。」
一絲苦笑浮現在沐朗臉上,他說:「好吧,你總是對自己這麼狠。」
找到這只會自動飛行拍照的相機,眾人圍在一起,又將照片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才發現這相機著實與眾不同。
雖然溺都水底已經不復往日城市的活氣, 但仍然能看出, 它拍攝照片的角度和取景, 堪稱專業。
一幕幕陰森或者殘酷的照片,那些屍骨和廢墟,被它拍得宛如恐怖電影大片,或者遊戲的大製作CG 。城市建築能勾起人的平常之心,但覆了一層水波的陰森,還有隱沒在各個角落的屍骸,日常中的恐怖才是最為嚇人的。
「它的主人應該是個很棒的攝影師, 而它繼承了這一點,包括技術和愛好兩方面。」遲一婉評價道。
他們在相機里找到了更多線索,譬如溺都水底的屍骸大略分布如何。
林棋冰之前預料得很對,學校是屍骸堆積的重災區,一具具未長成的白骨,在操場和教室的玻璃窗內,讓主播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水面之上的光線越來越暗,水底溺都徹底昏沉下來,主播們不得不打開手電照明,但小心地不讓光直射到窗外,侯志更是悄悄拉上了窗簾,「快要入夜了啊。」
「你們看這裡。」林棋冰將照片撥到最後一張,也是相機最新拍攝的作品,「這個位置……像不像咱們在城西邊經過的一處教堂?」
那照片的主體是一棟白色建築,不太高,三層的樣子,尖頂上有一尊十字架,下面的標牌刻著「福音」之類的詞語。
胡九萬對地形最敏感,他一拍大腿,「我記得,是運送摸魚t大王的時候,咱們從那繞過道……大概是他家往東一公里的地方。」
教堂本身沒什麼特別的,但引起林棋冰注意的是教堂之內,一片暗紅色影子在窗角,不遠處還有隱約兩道人影,看上去很像窗簾和骸骨,或者聖像之類的人形物體。
「是血色魚鰓。」林棋冰將窗邊的暗紅影子放大到占滿整個屏幕,相機的清晰度高得嚇人,她看清了紅影的布料質地,從橫豎梭織紋理看,並不像窗簾,更像是西裝。
血色魚鰓等人竟然也在水底,而且恰巧被這台相機拍到了。
林棋冰打開手機,外賣app浮現出地圖,溺都的地圖十分繁雜廣闊,大部分地方都是模糊色塊,只有她真切走過的位置周邊,才顯現出建築的具體形狀。
很幸運,白色教堂就是其中之一。
「教堂距離咱們大約不到七公里,這片比較大的模糊色塊應該是樹林,也就是說,血鰓距離西側公園比我們更近,只有不到兩公里。」林棋冰用手在三個位置之間畫了個三角形。
「西側公園怎麼了嗎?」胡九萬沒明白。
林棋冰搖搖頭,她心中有一個想法,既然昨日派對和互助者都各自被鋼筆和鍵盤纏上,那麼血鰓那一隊,說不準也在類似的「命運敘述者」的掌控之下。
他們繼續看照片,忽然,一張廣場的照片吸引了眾人注意力。
那是一個類似市民廣場的地方,有藝術造型的路燈,有長椅和健身器材,角落還有一棵巨大的樹,只是樹葉已經掉光了,樹身被浸得發黑,顯得陰森恐怖。
樹的枝幹垂下成百上千的條狀物,乍一看有點噁心,但放大之後才發現,那是一條條許願用的紅布帶子,已經失了顏色。
而樹後還有一個展板,林棋冰將屏幕移動到展板處,上面有「市民心語」的標題,底下密密麻麻布滿心形便利貼。
她眼睛一亮,可能是出於市政衛生的考慮,便利貼不是貼上去的,而是用大頭針和圖釘紮上去的,紙張一部分被泡得殘破,但另一部分還勉強保持原型。只是天光昏暗,上面的字糊成一片,再放大也看不清具體寫了什麼。
「放大,移到這裡。」遲一婉興沖沖指揮道,展板旁掛著只筆筒,她仔細看了眼裡面的筆,「是油性原子筆,這種筆跡遇水也不融的。」
也就是說,活動中溺都市民寫上去的話,可能大部分被保存下來了。
如果有人像摸魚大王一樣,曾經遇到詭異的事件,說不準也會寫上去。這可比他們挨家挨戶找日記要強多了。
廣場照片的遠處露出一小片枝丫,那裡離西側公園應該不遠,他們是無論如何都得跑一趟那裡了。
「現在就出發吧,再過一會,天上就徹底黑了。咱們不開燈看不見,開燈就是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