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分鐘,除去餐廳進出的時間,已經不剩下多少,許熙略一估算,剛好是同飯局上的人們寒暄過後,緊接著敬了一圈酒的時間。
剛剛好。
其他事情例如吃飯根本來不及, 所以為什麼要喝那麼多酒, 不理解。
許熙這才察覺,或者在她喝那罐牛奶的時候就應該察覺, 周允競才是那個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的人。
周允競曾問許熙為什麼總是憋著眼淚,而此刻,許熙想,周允競,你才是那個不會哭的人。
許熙走到他身邊,一條腿半跪在沙發上,湊近了,輕聲問:「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或者買來。」
她不確定周允競意識是否還清醒,能夠聽見她說的話。
周允競聽見了,睜開眼,卻突兀地問了她另一個問題:「許熙,你知道葬禮原來這麼複雜麼?」
許熙張了張唇,還沒出口,但他像是並不需要回答,心中早有計較,自顧自地繼續道:「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我母親的隨葬品有什麼,不知道她在哪。」
他的嗓子被酒精滾過一遍,很低,帶著喑啞。
許熙愣在原地,什麼意思?「可今天下午……」
「嗯,」周允競知道她想說什麼,「那是衣冠冢,裡面是空的,除了幾件衣服,什麼都沒有。」
「你知道為什麼我不抽菸麼,」周允競垂眼,把玩著從口袋中拿出的打火機,「沒有那麼多高尚的理由。」
「有次我看到我母親臉上有幾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疤痕,我問她怎麼回事,她無論如何都不告訴我,直到她去世之後,我才知道是我父親用煙燙的,就那樣燃燒著,直接按上去。」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將打火機咔嚓一聲開了,在寂寥的黑夜中,伴隨著平靜述說的嗓音,火光映照他意味不明的英挺面容。
用煙燙妻子的臉,這簡直……這已經不能僅僅只用「暴力行為」來形容,室內明明開著充足的暖氣,許熙卻感到有寒意一寸寸爬上脊背。
「今天是她的祭日,或許是今天,我不清楚。」
「怎麼做兒子的連這個都不清楚,」周允競很沒意思般把手上的玩意扔到沙發一旁,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很不稱職,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