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熙第一次見周允競流露出如此情緒,心臟像是被細線緊緊地勒過,她不願見到他這樣,周允競傷心,比她自己傷心,還要令人難受百倍千倍。
她立刻安慰他:「這不是你的錯,你當時年齡太小了。」
周允競醉著,說的緩慢,但條理依舊清晰:「當時我有一場冬令營,二十天,類似活動我參加過太多,我母親很尊重孩子的個人空間,從來不過多干涉,只有那一次,離開前她突然問可不可以帶她同行,我回你應該提早告訴我。」
航班即將要起飛了,沒有多餘的票。
「被拒絕後,她表示只是開玩笑而已,身體情況也不允許。她那時身體恢復的不錯,我承諾等她徹底好起來,以後一起去哪裡都可以,她說好啊,媽媽等著。」
但是沒有以後,那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聊天。
「冬令營結束,回到家的那一刻,我才得知她的死訊。」周允競看著黑夜中某處虛空,「最神奇的是什麼,你知道麼,是我回到家裡,完全看不出死了一個人的樣子。」
他說「死」的時候,像是在咬著這個字。
意氣風發的少年回到家,毫無徵兆地得知母親的離世,沒有葬禮,沒有哀悼,沒有任何痕跡,甚至連紅色花籃都沒有撤掉,被父親告知按照遺願骨灰灑進了海里,他什麼都沒有見到,就這樣像是人間蒸發,只有官方出具的薄薄一張死亡證明。
生活像是被突然篡改劇本後按下加速鍵,母親去世的第五天,父親的情人攜私生子登門。
周允競那個時候才知道父親有情人,並且早已有了其他的孩子,他曾一直以為父母感情極佳,世界上只有他們三人,原來早已出了軌。
十四歲那年的生日宴會上,在漫天飄落的慶祝彩帶下,眾人歡呼著對站在最中央的周允競表示,你是你父親母親唯一的孩子,是他們之間感情最好的象徵,真是再幸運不過了。
再幸運不過了。
許熙想起《楚門的世界》,主角楚門正常地生活,讀書、工作、結婚成家,直到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幾十年來一直生活在巨大的攝影棚中,周圍的一切包括家人、朋友都是虛假的。
作為多年後的旁聽者,許熙尚且會感到驚懼,那當時的周允競呢,他被隱瞞了十幾年,當一朝得知生身父親對母親做出如此行徑的時候,他會想什麼呢。
不僅僅是驚懼吧,還有茫然、陰影、噁心和無法抑制的怒火。
許熙又想起冷茁壯的話,他覺得「爺爺不是突然離開的」,消失記憶,停止呼吸,眼睜睜看著被推進火化爐,棺槨被釘上,直到最後被埋在土地里,每一個環節都感覺到失去,在一次又一次的告別,他說這樣也好,從始至終都陪伴著,能有一個緩衝的過程,不至於讓人遺憾,不至於太猝不及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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