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滾了多少圈,總之腦袋已經徹底變成一團漿糊, 視線由外到內被黑暗吞噬,黑到極致是反而變的五彩繽紛起來。
葉妜深從很硬的土壤上滾落, 卻像是在柔軟的雲層里打滾兒,一點都不疼, 他抬了抬自己的腿感覺有千斤重,又踢了踢腳,有水聲響起, 雨點落在他們兩人的臉上。
原來是朵有雨的烏雲,葉妜深轉過頭,在繽紛的彩虹後看到了柳輕盈傻笑的臉。
「莫不是到了仙境。」
葉妜深聽見柳輕盈在他旁邊感嘆。
又過了不知多久,有一群小人在他們眼前跳來跳去,細看其實是成群結隊的果子長出了線條手腳,在他們眼前跳來跳去,嘰里呱啦的講著水果王國的語言。
葉妜深隱約意識到,他們吃的野果有毒,已經致幻了。
…
他們中毒後腿軟從山坡先後滾落,正並肩躺在苦苦尋覓的溪流邊,四條小腿都浸在喝水裡,萬幸上半身很安全,不至於溺水窒息——前提是他們不發瘋的話。
柳輕盈明顯沒有這個概念,他在繽紛的視覺中變的很興奮健談,一改自卑囁喏,直率的質問:「被五殿下鍾情是何種滋味?」
葉妜深大腦正在遲緩階段,用了好長時間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毒死。
等了很久沒有聽到葉妜深的回答,柳輕盈不滿的撐起一跳手臂,翻身半趴在葉妜深的肩膀,他現在看葉妜深自帶波光粼粼的仙境氛圍,本就無可挑剔的面容多了一層神性,漂亮的無以復加。
「天吶…」柳輕盈看的有些痴了,片刻後又有些自慚形穢的躺了回去。
葉妜深感覺自己肚子裡正在咕嚕咕嚕響,想必是餓了,他抬起手發現手心有個果子,於是啃了一口,滿足的望著天空的湛藍色,幸福的咀嚼。
他們兩個都各有中毒後的幻想,但奇異的和諧起來,一個果子你一口我一口,臉果核都不知道被誰吃掉了。
流動的的溪水將兩人的小腿泡的冰涼,時間久了知覺消失,柳輕盈疑惑:「我的腳好像沒有了。」
葉妜深也同樣的感覺:「我的腳也沒了,而且我的小腿也在消失。」
兩人難過了一會兒,紛紛決定不能讓腿繼續消失,於是不約而同的晃動自己的大腿,柳輕盈是左右挪動胯部,葉妜深則是抬腿再放下,抬腿再放下,周而復始,撲騰撲騰在河裡拍水花。
葉妜深感到一點恐慌,他翻過身往旁邊爬走,終於脫離了喝水的浸泡,他眨了眨纖長卷翹的眼睫,視線內的草木由碧綠色變為高飽和度的黃綠,像是發著光一般,一些野花在綠色中發著螢光的分紅,眼睛像是罩了一層夢核濾鏡。
他拍了拍旁邊的柳輕盈:「你快看!」
柳輕盈也奮力翻身,不過他的腿泡的久些,活動的也沒有葉妜深力度大,他好半天才脫離河水,也被眼前的陷阱驚呆了。
葉妜深的話語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帶著回音傳來,既神秘又神性:「我們到仙境了。」
他們對眼前的景象深信不疑,美不勝收風景色讓他們很快樂,葉妜深牽起他的手,兩個人歡快的轉圈圈。
葉妜深忘了自己身處哪個世界,只感覺好自由,生活的重擔和貧窮的桎梏都如煙雲消勢,他身輕如燕,天地廣闊而遙遠。
柳輕盈不再去想自己有個主子,自然也沒情敵和嫉妒,當母親反覆強調的原始身份消失,他的自卑和怯懦也消失了。
他被眼前的仙子葉妜深牽著手跳舞轉圈,在天地間毫無章法的跳躍,不擔心自己回摔倒,他心底被血肉緊緊埋藏的快樂,變成了一粒種子,渾身的血液湧入那裡,葉妜深的笑容想陽光一樣注入他的新田。
於是快樂生根發芽,抽枝散葉,他快樂的好鮮活。
「我們都是自由的,沒有人可以約束我們。」
葉妜深的話不經過大腦,而發自本能,他繼續說:「沒有人可以搶走我爸媽的撫恤金和財產,又奴役我道德綁架我。沒有人天生就能理所當然得到你的效忠,你只要忠於自己的本心。」
他們在草地里打滾,被荊棘叢劃傷手背和脖頸,他們爬到樹上去,又失重摔下來,被濕潤的大地托舉住。
最後筋疲力盡,他們像兩條魚一樣,不自覺靠近水源——他們最初尋找的地方。
繼續並排躺下,莫名其妙的把小腿放進水裡,像人魚尾巴一樣歡快的拍水,最後擁抱著昏睡過去。
*
午後最盛的陽光西去,最先醒來的是柳輕盈,他迷茫的看著日落金山,感覺自己渾身虛脫,像是酣暢淋漓的酒宴過後,宿醉的餘韻灌-滿全身。
葉妜深柔軟的窩在他懷裡瑟瑟發抖,柳輕盈猛地清醒過來,終於發現他們吃野果中毒了。